“就算从海外调回所有的战舰,我们能在几个月内扭转局势,重新夺回对北海的控制权?”
带着一脸疲惫失意的神情,乔治五世斜身坐在椅子里,用完好健全的左手支撑着下巴。此时此刻,他对比自己那位高傲狂妄的德国表兄,唯一的优势似乎只剩下这一点。在陆地上,德国军队凭借威力空前的攻城重炮摧垮了号称“永不陷落”列日要塞。经过短暂的停顿之后,这部锋利而又恐怖的战争机器又重新向前开动,势不可挡地碾过比利时人的堡垒和阵地,而法国军队在阿尔萨斯的复仇攻势虽未受到德军的强力阻击,却依然推进迟缓,一些部队稍遇阻击就匆匆撤退,随同法军行动的英国军事观察员在给上级的报告中以“缺乏勇气”和“畏敌不前”等字眼做出了评论。事实上,法德开战的一个多星期时间里,法军总司令部已经撤换了一批不得力的兵团和师级将领。
“我们并不一定要完全控制北海,只要德国人逃不出北海这个牢笼,胜负的天平迟早会向我们倾斜的。”丘吉尔一边用温缓的语气说着,一边观察着英王的反应。
同时被召来商议军情的还有巴滕贝格的路易斯亲王,在正式卸任之前,他依然是英国海军的最高军事将领。就血缘而言,他理应为德意志阵营效力,但就个人经历和人生理想来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国军人,一位值得尊敬的海军上将。可是,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让他难以获得基层海军官兵和普通英国民众的真正信任。
“海军大臣阁下说得很对,就算让德国的商船在北海自由活动,它们也得不到硝石、石油、橡胶、稀有金属,而我们却可以从海外殖民地和友好国家获得无限的战争资源。英国海军损失一艘战舰,很快可以造出两艘,而德国却不可能在战时保持以往的造舰速度。”
路易斯的这番话对丘吉尔的主战立场无疑是一种坚定的支持,乔治五世对着路易斯点了点头,慰勉的眼神饱含着对这位昔日同僚的理解与同情。
“如果法国军队能够抵挡住德国的进攻,我们暂时失去对北海的控制权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法国军队只能坚持一两个月,英国的处境将会变得极端糟糕,哪怕只有三四个师的德国军队在舰队的掩护下登上英格兰海岸,我们也将回到1800年前的黑暗时期。”
乔治五世的论断一针见血,身为海军人员,丘吉尔和路易斯无从对陆战战事的发展做出专业而长远的考虑,但一国之君就必须做到全盘坚固。根据英法两国陆军参谋部的联合计划,为数六个师的英国远征军应在战争爆发后迅速开抵法国,而在日德兰海战爆发之时,配备有军马3万匹、野战炮300余门和机枪100多挺的8万名英国远征军已在南安普敦和朴次茅斯集结,不日即可登船运过英吉利海峡,但日德兰海战的惨痛失利让英国高层决定推迟这一行动,毕竟在1914年夏天,英国陆军仅有少得可怜的部队可用于防卫本土。在法国方面的一再催促下,直到8月11日,第一支英国军队才启程出发,当他们乘船抵达法国勒阿弗尔时,立即受到了法国人的狂热欢迎,但直到12日黄昏,运抵法国的英国军队加起来只有一个步兵旅加一个骑兵团,还不到原定计划的三分之一。
第80章 精神之战
当新一天的黎明到来之时,英国皇家海军参谋长斯特迪海军中将已在位于伦敦的作战指挥室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自从战争爆发以来,这位敬业的海军参谋长一直住在自己的办公室,就连白天也很少离开参谋部。在他的模范领导下,参谋军官们夜以继日地工作,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英国海军赢得新的胜利,然而日德兰海战的结果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根据大舰队司令部提供的作战报告,斯特迪爵士和他的专业幕僚们认真研究了这场海战的每一个细节,他们发现,德国公海舰队的战术谋略算不上天衣无缝,甚至存在几处较为明显的破绽,但新式技术兵器完美的首秀使得德国人的战术效率提高了整整一个台阶。要想破解此局,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舰载机对舰载机,以高速战艇对高速战艇,以重装战舰对重装战舰!
主力舰的建造需要经历相当漫长的周期,而英国的海军参谋们庆幸地发现,本国正在建造中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不但拥有胜过对手的防护能力,火力和航速亦已全面超越对手,堪称至臻完美的设计。该级预定建造的五艘战舰均于1912-1913年开工,建造进度最快的“伊丽莎白女王”号和“厌战”号已经进入舾装阶段,再有三到四个月就能够完工。至于高速战艇,英国开战时拥有仅次于德国海军的超轻型高速鱼雷艇群,并且相应进行了鱼雷艇母舰的改装尝试,差的只是像德国人那样将其配属于主力舰队实施辅助作战。凭借雄厚的船舶资源和技术基础,只消一两个月的时间,英国海军就能够在这一方面迎头赶上德国人。最大的问题是舰载机,此前数年,大洋彼岸的美国人光明正大地进行着舰载机试验,英国海军虽然意识到航空技术具有不可小觑的战争潜力,但他们的作战理论始终围绕着战列舰,只在海军航空兵身上投入了较少的精力,列装了一些飞机,改造了几艘水上飞机母舰,对德国人那样的载机母舰还十分陌生。研发任务提交给了海军技术部门,但没人能够提交一份时间表——英国海军何时才能拥有可供舰载机直接起降的舰艇?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甚至更久。在这期间,战争形势可能发生很大的变化,德国人可能列装更多的载机母舰,每每想到这些,斯特迪和他的军官们就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与恐惧。
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鱼肚白,斯特迪爵士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德国舰队一夜无踪,而北海的面积就只有这么大,即便以相对较慢的巡航速度,它们也能够从早先的交战海域跑到北海的任何一个角落去。德国人当然有可能得胜而归,但斯特迪宁愿相信对手有着更大的胃口,而德国政府在昨夜的海战公报中提到“大规模炮击不列颠东海岸的军事设施”,可以想象,一旦德国主力舰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英国近海,向英国军民展现战列舰群的恐怖破坏力,会让英国人继续进行着场战争的信心会产生多么大的动摇!
转身回到地图旁,斯特迪忧心忡忡地望着不列颠漫长的东部海岸线,上面点缀着爱丁堡、米德尔斯伯勒、大雅茅斯、哈里奇这一连串代表美丽风景和悠久历史的名字,而从海岸线沿着河流向内陆延伸一些,浮现在脑海中的地名更是意义非凡,纽卡斯尔、京士顿、伊普斯维奇、伦敦……
想到这些,斯特迪恨不得将时间拨回到24个小时之前,那时候用于保卫不列颠东海岸的巡洋舰分队、驱逐舰中队、鱼雷艇战队都还在各自的警戒位置,它们虽然不能够独力应付一支德国舰队的攻击,但至少可以让对手不能肆无忌惮地攻击海岸目标,运气好的话,还可能击伤德国的主力舰艇,使之无法全速退走,但是现在,这些轻舰艇大都集中到了英格兰东北部海域,多处海岸线的海上警戒防御力量出现真空,仅凭那些装备2磅炮的巡逻炮艇,甚至连一艘普通的德国巡洋舰都应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