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心昨天哭了一晚上,今天眼睛都是肿的,现在突然知道了这么多关于妈妈的信息,眼圈又无声的红了。祁心默默蹲下来,把手里的向日葵放到陈弦带来那束的旁边,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长眠于地下的韩亚楠。
“妈妈,你原来是不是帮助过很多人,他们现在都到我身边来了。”
韩以诚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震惊于陈弦曾经和韩亚楠熟识的事实,他盯着陈弦看了一会儿,觉得她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了,却一时想不清楚究竟不同在哪里。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最终还是问出口来,安静了周遭的空气,只剩下远处的知了在不知疲倦的蝉叫。
陈弦笑笑,将自己那些少年往事大致跟韩以诚复述了一遍,期间祁心就一直蹲在地上听着,略微蜷缩的姿态像是又回到了母亲的孕肚一般,安全且静谧。
“我之前跟李然讲过,我以为我很了解亚楠,但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才是我从来没搞清楚过得人,”陈弦垂眸看了一眼祁心,又继续说道,“她原来跟我说,在她逛完世界五大洲之前,绝对不会结婚,可是她为了祁心不但结了婚,还甘愿退出了当时的纪录片团队。”
“我当时真的特别特别不理解她,甚至有点怨恨她,我觉得这么多年将这个世界展示给我看的人反而退缩了,我那时候发过好几封邮件问她,但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回信。直到昨天晚上,我从祁东青那儿知道了亚楠的邮箱密码,在草稿箱里看到了有一封邮件,是她十三年前没来得及发给我的。”
李然看到韩以诚喉结滑动了一下,修长的双手插到兜里又拿出来,似乎是有些无处安放。于是李然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韩以诚的手,他没有用多大力气,却源源不断的把体温传递给韩以诚。
“她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我们无能为力的空洞,我们耗尽自己的时间、金钱、精力和青春去弥补它的表面,却永远填补不完那个洞底下。她说她前半生花了太多的时间想向父母证明她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这份坚持后来变成了执念,逼迫她筋疲力尽地向全世界一遍一遍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说她在众人的世界面前太渺小了,她拼尽全力也没办法纠正全世界的错误,却在知道自己怀孕时候幡然醒悟,她没有必要去与全世界为敌,因为她可以孕育出一个新的世界。”
说到这里,陈弦把目光从墓碑上移开,笑得有些无奈的看向韩以诚:“你说是不是很神奇,那些你省下来偷偷塞给亚楠的钱,其中一小部分却被她暗暗送到了我手上,改变了我的人生。”
陈弦看韩以诚默然着没有说话,就继续开口道:“我现在大概能理解一些了,小美女的世界,臭大叔的世界,还有你的世界,大概就是她最想改变的全世界吧。”
陈弦说完,也蹲下来摸了摸墓碑被雨水打湿的表面,黑色的大理石台面触感微凉,在这闷热的夏日里,是为数不多保持冷漠客观的事物之一。
“我先出去等你们吧,让你们单独呆一会儿,”陈弦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跟韩以诚说,“对了,亚楠还说过,有的时候,决定要放下不是对敌人的妥协,而是要…原谅受伤的自己。”
李然感受到韩以诚的手抖了一下,他微微用力捏了捏韩以诚的皮肤,轻声说道:“我也先出去等你。”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细雨丝不知道何时停了,墓碑前一大一小的衣角还都湿润着,韩以诚想说点什么,倒又觉得现在一切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