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到处都已经贴起来,李慈铭大约是知道这个折子一上就会被淹掉,于是送到通政司之前就已经把内容全都发出去了,四九城,这时候不必说,都已经争相传颂了。”

太后只是觉得眼前发黑,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将来如何退步?民意虽然没用,但也绝对不是可以漠然视之的东西,只要继续对着英国人让步,等着就是更多的唾沫星子淹死人。“这位中枢之臣,是谁?”

“大约是左宗棠。”王凯运分析道,“中枢之中,能将礼仪之事不屑一顾的人,只有左宗棠了。”

“把他叫回来。”慈禧太后果断地说道,“郭嵩焘在哪里?还在外头?”她问李莲英,“叫进来,不不不,先让七爷等着!”

郭嵩焘一下就到了,慈禧太后不等郭嵩焘行礼完毕,就将折子掷在地上,“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郭嵩焘懵懂的拾起了折子,打开一看,脸刷的变白了,“这,太后,微臣明明交代了属下,礼仪未定,决不可泄露一字一句,李慈铭怎么会知道内情,怎么会知道要跪拜礼和军舰护送,这实在是。”郭嵩焘连忙砰砰砰磕头,“请太后恕罪。”

“大约不是你的问题,筠仙你先起来。”慈禧太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总理衙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若是有心人真的打听,绝不会打听不到的,是谁,我现在有些数了,我叫你进来,只有一件事,你想法子,如何叫英国人退步,必须退步,若是按照英国人的这两个要求答应了下来,你第一个就是替罪羊。”这是中国人的惯例,总是把丧权辱国的责任推在具体经办人的身上,却也不想想,若是国家强盛,还能有这样的丧权辱国嘛?外交外交,最后总是要落在国力上的,国力衰败,就怨不得总是被人欺负。

但是郭嵩焘只要答应下英国人的要求,他一定会被潮水般的奏折淹没,就算是慈禧太后再器重他,也不得不拿出来消除中外怨言,就如曹操借军需官人头来安抚军心一般,郭嵩焘这时候吓得全身都是冷汗,因为他实在是知道这其中后果的严重性,今日李慈铭弹劾中枢之臣,明日就有人会前赴后继来弹劾自己这个主持对英洽谈的总理衙门协办大臣!

“是,太后圣恩。”郭嵩焘定定神,把哪些可能发生的恐怖之事放开,“微臣会先彻查总理衙门英国股诸人。”郭嵩焘也不是傻子,李慈铭没有这样的途径知道这件事,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既然有人不怕伤到自己,自己拉下脸来处置人也无妨,“将怀有异心之人尽数贬斥。”

“人才难得,还是明升暗降,弄出去比较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说说看,怎么叫英国人让步。”

“单单靠着微臣磨破嘴皮子,还是无用,总是要从别的地方着手。”郭嵩焘说道,“可以用购买军舰的事儿压一压,这是咱们之前就经常用的,此外,还可以拦住英国人的货物,把关税提高,或者直接就不许他们进关。”

后世来的慈禧太后,对于用经济手段打击他国并借此获取政治利益,实在是玩的精通,连带着总理衙门的郭嵩焘也精于此道了。慈禧太后点点头表示认同,“只是微臣权限不够,这些需要户部、兵部一起来做。”

“户部?我说了不算。”慈禧太后慢悠悠地说道,“你去找宝鋆就是,若是议政王会帮你,自然是最好,只怕是难啊,不过左宗棠会帮着你呢,他如今也是自顾不暇,本来不是他自己的手尾,但是谁叫他摊上这件事儿呢?”慈禧太后的脸上浮现了一片阴霾,“李慈铭真是会挑好日子。”

安佑宫的祭祀从来都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昔日同治朝慈禧太后垂帘,从未在安佑宫主持过祭祀,英宗皇帝亲政前,由亲王代为祭祀,亲政后英宗皇帝自己主持,到了光绪朝,为了她自己能够主持祭祀,朝野又是一番口诛笔伐,闹了许久,这才换来着光绪七年第一次主持祭祀圣祖皇帝寿诞献礼,没想到居然又闹了这么一出戏码出来!

慈禧太后只觉得脸上通红,却又不能朝着郭嵩焘发作,“左宗棠在兵部能说上话,叫左宗棠不要来了,自己大嘴巴惹出来的事儿,让他自己去解决,你们自己商量去,好自为之吧,筠仙,你若是处置的不好。”慈禧太后顿了顿,“那我也只好把你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