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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清心寡欲的日子,常人尚且难以做到,遑论是他耶律德光?但是他做到了。如今的耶律德光,若是置身不知他身份的人面前,别人只会以为他是书生、是居士,是个心境平和的平凡人,而绝对不会想到,他是耶律阿保机的皇子。

家老进来向耶律德光禀报,有客人来求见。

耶律德光的目光从书页上离开,他看着家老,露出温和恬淡的笑意,并没有因为被打扰而有丝毫不快,“家老,府中不待客已经很久,平日来的客人也都是你出面招呼、婉拒,现在你既然来替客人传话,想必来的是我想见的人?”

“的确如此,殿下。”家老微微躬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露出关切和慈祥的神色,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现在与人相处时,总能让人感觉到平静宽和,像草原上淡淡的微风,像原野上清澈的河水,“殿下这些日子只接见儒士,今日来拜访的,正是一位大儒士。”

“哦?是谁?”耶律德光来了兴趣。

“韩延徽。”家老道。

“原来是韩先生,快请他进来。”

这不是韩延徽第一次造访耶律德光的府邸,只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一年以来,韩延徽已经不曾踏足过这里,今日他前来拜访,本为对方所拒绝,在他说出来拜访的不是南院官员,而只是一位士子的时候,家老才进去通报。

走在府中,虽然高台楼阁一如既往,但韩延徽却发现空气中流淌的气息不同了,往先这府上的人个个神色倨傲,看人都是俯视,让人觉得刺人,但今天,来来往往的人,都神色平和,见到他的时候,还会停下来,对他行礼,容他先过。

韩延徽有些感慨,同时也更加好奇,他突然很想快些见到耶律德光,想看看这个原本是契丹最有希望的年轻人,在经过一年销声匿迹般的沉寂后,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家老将韩延徽带到院子外,便躬身而退,示意韩延徽可自行进门。韩延徽在院门驻足片刻,整了整衣襟,迈步走进院中。

他看到院中的大树下,一位气质淡雅的年轻人,正在聚精会神读书,举止淡然而从容,平常的像个普通人家的公子,却又优雅的像是世间最有学识的读书人。韩延徽眼神有刹那的恍惚,即便是已有心理准备,但巨大的前后反差下,他还是差些不能相信他所到看到的一切。

耶律德光察觉到韩延徽进门,站起身来相迎,“韩先生,快请进来坐。”

韩延徽躬身行礼,“怎敢劳殿下亲自相迎?”

耶律德光拉着韩延徽在石桌前坐下,举止随和,丝毫不做作,那份亲近显得极为自然,微笑道:“此处既没有韩大人,便也没有皇子殿下,有的只是两个读书人罢了。”

韩延徽不再拘泥身份,看向石桌上的书,打开话匣子,“殿下在读《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殿下胸怀宽广,读此书必有所得,不知可否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