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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古北口上的常规守军,不过两千余人而已,面对五倍于己之敌,司马长安亲自登上城头,与众将士披甲持刀,共拒来犯之敌。

这一仗,一打便是三日三夜不曾停歇。

三昼夜间,契丹步骑大军如同发狂的野兽,没完没了涌向城头,攻势如潮,片刻不曾停歇,无论他们在城墙下丢下多少尸体,始终不曾放缓进攻的步伐,其中有数次,契丹军士凭借其悍勇,登上了城头,甚至一度在城墙上站稳脚跟,与大唐边军近身肉搏厮杀。那一战,城头血流成河,一个接一个儿郎,从城墙上摔落城下,将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

三日之后的黎明前夕,一直如同野兽,在用尖牙利齿疯狂撕咬这座边关的契丹大军,忽然停止了进攻。

黎民前的黑夜,漆黑如墨,光明总是在远方,等待总显得格外漫长,似乎这长夜永远没有尽头。而对于古北口北关的唐军将士而言,天明,并非是战争的尽头,恰恰相反,那只不过意味着又一场厮杀的开始。

亮如白昼的灯火下,新修葺的城墙因为契丹大军连日以来巨石利箭的轰击,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缺口,碎裂的石块、散落的砂石落英一般密布各处,狼牙拍和床弩的残骸,在燃烧的火焰中化为灰烬,黑焦的痕迹散发着刺鼻的臭味,让这处地方近似地狱。

司马长安靠在一处尚算完整的女墙后,喘着粗气,他那身往日里看来鲜亮耀眼的明光甲,此时已经残破不堪,布满了深浅不一、密密麻麻的刀痕、箭痕,瞧上去狰狞可怖,而斑驳的血迹,是它们唯一的装饰。

用布条缠在右手上的横刀,刀锋已被崩裂出无数缺口,刀身也失去了本来的颜色,被血迹染成了紫黑。司马长安将布条解开,重新换了一把长刀,紧紧握在手心,再用布条一圈圈缠紧,做完这些,他摘下头盔,任由长发散乱的披在脑际,长长舒了口气。

司马长安忽然转过头,对身边的一员小将嘿然笑道:“小鼠头,滋味如何,这几日的大战爽快否?”

相比之司马长安的模样狼狈,小鼠头浑身行头看起来要整齐得多,他一边整理自己的战袍、铠甲,一边抬头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今日我一共杀了七个蛮子,你说我爽快不爽快?”

“七个?”司马长安被这个数字小小震惊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小鼠头,你这吹牛的脾气什么时候改改,你的横刀有没有碰到七个蛮子都说不准,就算你伤了七个蛮子,可你能要了七个蛮子的性命?”

小鼠头白了司马长安一眼,懒得与他争辩,他整理完衣甲,又将战靴脱掉,倒出里面的杂物,这些琐碎的事,他却做得无比认真,“老兄,你可看好了,待明日我再杀七个蛮子给你!可别到时候仗打完,不给我报军功!”

司马长安甩手赏了小鼠头脑袋一巴掌,笑骂道:“老子堂堂一军主将,会嫉妒你的军功?”

小鼠头撇撇嘴,“那可不一定!”

“你这小兔崽子!”司马长安简直被小鼠头气乐,虽然他很想站起身踢小鼠头几脚,但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每一丝一毫体力都显得分外宝贵,那是他在接下来战斗中可能活下来的凭仗,所以不能有分毫浪费。他看到小鼠头依旧在整理着装,叹了口气,在他的记忆中,小鼠头似乎时时刻刻都很注意自己的穿戴,但凡有一小处褶皱、不整齐,他都会立即纠正。但是眼下,司马长安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小鼠头,没用的,你这会儿穿戴再整齐,要不了多久就会乱了……况且,这并不能让你多杀一个蛮子。”

小鼠头并没有听司马长安的劝告,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等他恢复最整齐的装束,他站起身,朝司马长安灿烂一笑,“将军,你不用劝我,我小鼠头这辈子,从军之前就没穿过一件完整衣裳,哪怕是现在战死在这里,我也要整整齐齐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