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拉尔看了眼被用刀鞘砸晕的手下,警惕地用刀子挑开了帘子,随后看到里面的情景,便立刻一下子涨红了脸,但还是没有放下帘子,而是一下子领着几个人钻进了帘子里头。
顿时,里面响起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啊——!”
众人只觉得紧张又奇怪,只觉得似乎看见了陈爽赤裸着上身站在床边,而他身后的床上还有一个妖娆的异国美人只穿着肚兜?
过了一会便听见陈爽破口大骂:“都拉尔,格老子的,迟早有一天割了你的头!”
随后便是一阵乱七八糟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便见都拉尔等人一脸狼狈地从帐篷里钻出来。
他恶狠狠地看了眼白珍等人,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杀气,他刚刚对身边的人使了眼色,气氛诡谲起来,所有赫赫人不但没有撤退,都慢慢地拔出了刀,但是下一刻却见白珍忽然抬头看着月一笑:“啊,看样子死亡之海的恶鬼们今日都要来这里和亲人们聚会呢。”
都拉尔一惊,立刻抬起头,看向天空,果然看见天上不知道什么掠过好几只乌鸦——那是恶鬼们圈养的宠物。
他立刻低头,脸色变幻莫测,随后阴森狰狞地瞪了白珍,转身就走:“抱歉!”
随后一干赫赫叛军便只能跟着他匆匆离开。
白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齐飞,齐飞看了看天上,叹了一口气:“这是把他们都诈走了,这些鸟还好放出的及时。”
鬼卫众人们都松了一口气,随后陈爽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古怪,但是很快他就开始重新和安排布置,准备先行按照原本撤退的路线离开。
毕竟这个时候只怕是很快要有一场围剿战了,刚才赫赫叛军只是一时间被吓走而已,万一一会子回来的话,会不好收拾了。
白珍看了看帐篷,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
她想,隼刹,需要一点时间调整下受损的自尊和恶劣的心情。
但是一刻钟之后,正当所有人准备离开,而白珍准备进去叫出隼刹的时候,忽然营地外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厮杀声,还有无数的马蹄声。
惨叫声不断地响起,四面八方,永无停歇,让人心听得发冷。
黑暗之中,仿佛有无数的铁骑冲杀过来。
众人瞬间又警惕了起来,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派出人去刺探,便看见有几十骑携着重重杀气策马向他们冲来。
陈爽瞬间抬手,正要下令埋伏的弓箭手射箭,却被白珍拍了拍肩头,她有些紧张地道:“等一下,陈大哥,你看下那个领头穿长袍子的人,他是不是哈苏大祭司?”
陈爽一愣,仔细一看,果然,那个马上矮矮胖胖的光头,不是狡猾的哈苏大祭司,又是谁。
哈苏是隼刹的亲信,如今在这里出现是不是意味着……
果然,还没有到帐篷处,便见哈苏大声地兴奋地嚷嚷着冲过来。
白珍忽然心中一动转过身看向身后,果然见着那大帐前已经站了一个人,静静地,高大的身形,披着的披风被夜风掀起一角,还能看见下面一抹奇特的幽暗的嫣红,正如他潮湿的线条分明脸庞,依然残留的嫣红金粉、披散到腰间的结着长辫子的发一样。
与他的身形与森冷孤傲的气息格格不入,又有一种奇特的契合。
“你……。”白珍一愣,在月光下,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一瞬间的错觉,几乎认不出他来。
隼刹金色的眸子里落在白珍的身上时闪过一种奇特的幽光,随后又移开了目光,看向哈苏。
哈苏俐落地跳下马,领着一群提刀的武士们冲到隼刹面前,齐齐跪下,随后将手里提着的头颅放在了隼刹脚下。
“您没事吧!”哈苏紧张地上下打量着隼刹。
隼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头颅,讥诮地勾起了唇角:“我没事。”
白珍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头颅,竟然是不久之前趾高气扬的都拉尔,她瞬间脸色微微一变,再看向陈爽,和陈爽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明白了什么。
随后,隼刹也看向一边的白珍,又看向一边的陈爽,神色从容地道:“本可汗和哈苏大祭司早就知道了叛逆者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起叛乱,所以这一次我让哈苏一直潜伏在外观察,就为了能将真于的残部和叛乱者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就像你们中原人说的兵行险招,所以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也不可能顺利完成这一次的围剿。”
白珍神色冰凉地一笑:“是么,我们还是小瞧了隼刹可汗,我还真以为您身处险境。”随后,她就别开了脸,而一边的月裳和月弥脸色都不虞。
陈爽则微微颦眉,却没有说话。
哈苏是个机灵的,看了看白珍的脸色,随后叹了一声:“白珍阏氏,您不要错怪了可汗,我们布置这一次的事情很久了,只是一直都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这一次,如果不是阏氏您机敏,可汗一定身处险境,结果如何倒是真的不一定。”
白珍唇角微微一抿,冰冷的神色稍缓,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隼刹却忽然走了过来,一弯腰,将白珍拦腰抱起,径自大剌剌地就向外走去。
月裳一惊,立刻冲上去:“喂,你——!”
但是却被陈爽一把拉住:“不要轻举妄动,赫赫大军就在周围,何况,白珍……她早已下了决定的。”
月裳看了看陈爽,又看了看前面,果然没有看见白珍在隼刹怀里挣扎,她瞬间有些茫然了,看向天空的冰冷的月。
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么?
……
“你还可以选,看在你救了我这一次的机会上,我给你一个选择,留下,或者离开,我不会派人追。”
幽暗的大帐里,一盏烛光幽幽地闪烁着,勾勒出男子健硕修长的身影,他单膝跪在床前,姿态像一头狼,俯视着自己的猎物,冰凉的金色眸子里此刻闪着幽幽的光芒。
白珍静静地躺着,她看着大帐的顶,发了一会呆,没有说话。
隼刹,难得耐心地维持着一个姿态,等待着。
许久,白珍忽然轻声道:“我不管你今日是否利用于我,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是不是。”
隼刹沉默了一会,听不出喜怒地道:“是。”
白珍又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用你给我的机会和救你的之情,换一个承诺。”
隼刹挑眉:“什么承诺。”
白珍一字一顿地道:“换在你的有生之年,绝对不主动进犯天朝。”
隼刹眸子梭然瞪大,闪过阴冷的杀气。
白珍却仿若未闻一般,继续道:“与此交换,我会请求郡主和千岁爷,开互市,并且尽力帮助赫赫的部族,在遇到天灾和人祸之年,能给予所能给予的帮助,但不是纳贡,也不需要你们纳贡,而是互助,中原人有一句话,授之与鱼,不若授之与渔。”
空气里死一般的沉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滞。
白珍只觉得好凉,轻轻地搂紧了自己的胳膊。
快到天明的时候,方才听见黑暗中,隼刹冰冷低沉的声音。
“好。”
白珍身子一震,随后看向他,却忽然觉得面前一道阴影覆盖了上来,随后一件件的衣衫落地。
直到,最后一件衣衫落地,雪白的皮肤裸露在空气,感觉随着她肌肤的裸露,她只感觉看着自己身子的那双金色的眼睛,越发地具有侵略性,让她不能控制地微微发起抖来。
一只粗糙修长的手覆盖上她胸前无人触碰过的柔软雪白上,隼刹低沉的声音响起:“大漠里狼的伴侣,一生只有一个,你愿意把心从白起身上拿走,放在大漠中么?”
白珍不答,只紧紧地闭上眼,手指紧紧地扣住了床沿,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夺路而逃。
黑暗中,男子讥诮地勾起了唇,随后覆上了她的身体。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残忍又贪婪的女人?而刚巧我也不是一个善良的男人。”
随后,她只觉得对方狠狠地扣住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然后一切感官都变得很敏感,很热而难以忍耐……和羞耻。
锐利的痛楚传来的时候,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剧痛,让她瞬间绷紧了身子,看着窗外那苍白的月光,就像是谁苍白的脸庞和目光,她闭上眼,泪水滑过脸庞。
直到身上的兽,忽然在触碰到她潮湿的脸颊之后,停下了粗暴的动作,然后垂下脸,轻轻地贴着她的脸,笨拙地蹭了蹭,一点点地舔去她脸上的泪。
“呜……。”
她终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
十年后
“阿娘,阿娘,你要去哪里?”七八岁的小男孩抱着一只小小的羊羔,向捧着盘子正准备走出大帐的温柔女子冲过去。
“哎哎,兰库王子,你可慢点,别撞着了阏氏!”女子身边的大侍女赶紧上去一把拽住小家伙,笑嘻嘻地稳住他的身形。
“哎呀,月裳姑姑,你放开我嘛。”小家伙扭着身子,帽子尾巴上的狼尾扭动起来,让他看着像只小小顽皮的狼崽儿。
温柔的圆脸女子看起来极为年轻,只是一身雍和之气,方才看得出是久居上位的大漠王后,她低头看着那小小少年,温柔一笑:“兰库乖,今日有客人来了,阿娘给你父汗和客人送东西去,先自己去玩儿,一会到阿娘的大帐里来,阿娘做饿了好吃的饼。”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一听,立刻两眼放光:“是那些汉人来了么,是不是有很多西凉姑姑带来的好吃的?”
女子笑了笑:“嗯,是啊,西凉的那些姑姑们都让人带来好吃的呢。”
兰库一下子就乖巧了,用力点头:“好,阿娘快点来哦!”
看着小家伙那馋嘴样子,她失笑,吩咐月裳:“好了,你在这里照看这个顽皮蛋,月弥跟我去就是了。”
随后捧着点心盘子向大帐走去。
月裳笑应了,月弥立刻跟上。
“不知道,这一次,出使的会是哪位大人。”月弥有些期待地轻声道。
白珍笑了笑,神色有些悠远:“不管是哪位大人,都是我们的家乡人,一年就来上这么一回,都是好的。”
每年郡主和爷都会依照合约书上的派人过来帮助赫赫人,每次出使的大臣都不同,上一年……
“上一年来的是白玉大人和陆魅将军,他们甚至把小珠儿都带来了,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是他们,小珠儿也不知道又长大一点没有。”月弥感叹道。
白珍想起来,脸上神色又温柔了些:“是啊,当初白玉为着小六子诈死,发恨了许久,还发誓绝对不饶再敢骗她的陆魅,却不想十年过去,如今西狄和天朝原是势不两立之国,都已被千岁爷一统,而白玉和小六子的孩子都比我的兰库大了,兰库还得管珠儿叫姐姐呢。”
“世事难料。”月弥笑了,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迟疑道:“这么多年了,您都没有问过,白起大人一直都在律方做都护使,却从来没有一年出使过赫赫,他甚至一直都没有娶……。”
白珍神色一黯,随后又淡淡一笑,打断月弥:“不想,我知道他在律方,在离我最近的地方,而且这么多年了,我们所有人都很安好,这就够了,时光长久,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到底是我辜负了他。”
月弥沉默了一会,只是轻声道:“姑娘,这一次,出使的使节名单上有白起大人。”
白珍脚步一顿,淡淡地道:“嗯。”
听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沉默着,一路过去,白珍在快走到可汗大帐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月弥一愣:“怎么了?”
白珍颦眉,狐疑地看向不远处:“我刚才好像看见隼克钦鬼鬼祟祟的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帐子,手里还拿着可汗的印鉴盒子。”
月弥一听,神色一冷:“月弥去看看。”
白珍摆摆手:“我们一起去。”
随后,两人便立刻悄无声息地跟着隼克钦去了。
一直跟到一处不起眼的破旧帐子附近,白珍看着那些岗哨,随后颦眉,和月弥选了个近道,使了轻功,悄无声息贴上另外一边帐子压石头。
她侧耳一听,便听见里面传来隼刹的声音和一些有些陌生的声音,但是这些声音,她都认得。
那全部都是赫赫的部落的首领或者联络官员的声音。
她顿时越发的狐疑,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大汗,我们这一次已经重兵集结,部落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的号令!”
“图鲁,这一次,汉人的使节在这里,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哼,大汗放心,咱们都有准备,每年那些汉人送来的这些东西连兔子的肚子都填不饱,都十年了,格老子的,咱们都他娘的忍不住了。”
“就是,咱们多少年没有吃人肉了,不行就宰了那些汉人吃了。”
白珍只听得浑身一股子冷意,仿佛二月天被人从头浇了一身的冷水。
但是,期间也有些反对的声音。
“但是……这些年汉人们也给我们送了不少东西,我们部族的人也有很多孩子在汉人的学堂,而且也有不少汉人的师傅帮着咱们修了房子……部族里都不太想动手,这样岂不是又要回到从前日子。”
“是啊……。”
“是你个球,杜兰姆,你们那些小部族靠近律方,得了便宜,老子们的却要养那么人,可不是那点肉丝就够塞牙缝的,你说是不是,大汗,咱们都十年没开战了,够给面子了!”
“就是,我看要不就先杀了来访的使节。”
……
白珍闭上眼,只觉得鼻尖一阵发酸,心头一阵发冷和绝望,没有再听隼刹他们说什么。
人的心,果然是欲壑难填!
十年了!
只能是十年么。
随后,她轻声地吩咐身边的月弥:“去通知来使,要小心,还有通知死亡之海在大漠外头散出来人,准备集结。”
话音未落,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架在了白珍的脖子上,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我说我是谁在这里偷听,原来是白珍阏氏。”
白珍一转头,陡然看见那张阴森干瘪的脸,不由心中一冷,竟然是赫赫飞隼部最狠武功最高的一个头领——阿钦察!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阿钦察一笑,随后伸手去推开他的刀子:“阿钦察头领,许久不见。”
阿钦察到底顾忌着白珍的身份,有些迟疑,就是这一迟疑,白珍忽然一抬手,手腕上的手镯瞬间一下子弹出一把袖底刀,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朝阿钦察的肚子一刀刺去。
阿钦察完全没有想到白珍会武,而且出手那么狠,又如此短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捅了对穿,他瞬间凄厉痛叫起来。
“啊——!”
白珍一转脸,瞪向愣着的阿弥,厉声道:“还不走!”
阿弥一回神,迟疑了片刻,立刻大力地点头,转身就运足轻功飞身而去。
这个时候,只有通知了出使的使节,他们才有可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