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下(一)

宦妃天下 青青的悠然 21172 字 2022-08-27

魅晶点点头:“是,尸骨无存。”

西凉茉微微眯起了眸子,陷入了沉思。

这事儿,倒是不像是百里赫云会做的,她这一次的‘中毒’,原本想要的效果就是逼迫百里赫云与明孝太后之间的矛盾直接破裂,但是这一次效果也未免好的……太过了。

她想了想,忽然问:“这三天海冥王有没有来过。”

魅晶摇摇头,脸色有点不好:“没有。”

西凉茉有点儿失望,随后忽然看见魅晶眼神闪烁的模样,忽然眯起眸子:“魅晶,你可是有事儿瞒着我?”

魅晶沉默着,没有说话。

西凉茉淡淡地道:“魅晶,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他人欺瞒,何况此时我们身处险境,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若是连你我之间都尚且还有所隐瞒,不能坦白,我便是不知道能相信谁了。”

魅晶一愣,随后一咬牙,正要说什么,门却被人“吱呀”一声推开,琢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公子,魅晶不与你说,只是怕你伤心罢了。”

西凉茉抬眼看向她,目光又落在琢玉身后做西狄小太监打扮的少年身上,随后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是么?”

琢玉让身边的人退下将门关上,只领着那小太监一路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看着西凉茉片刻,方才忽然道:“太后大丧,原本宫内当守孝一年不得有红喜之事,但是海神祭殿的祭司们说太后娘娘这一次丧身火海,去的凄凉,有怨气不散,需要冲喜,所以陛下便按照太后娘娘生前遗命,将珍珠郡主嫁给海冥王,以成全太后娘娘的遗愿。”

琢玉说完话之后,便深深地看着西凉茉。

西凉茉闻言之后,却并没有如所有人想象中的难过,而是挑了下眉,竟是一脸好笑的模样:“哦,是西狄太后娘娘的遗愿么?”

琢玉点点头:“陛下是这么说的。”

西凉茉到底忍不住,抚着额头,吃吃地大笑了起来:“你们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太能扯了,明孝太后能把珍珠嫁给百里苍冥,母猪都能上树了!”

琢玉看着西凉茉的反应,虽然觉得颇为有些不合时宜,但唇角还是忍不住微微扬起。

她很有些无奈地看着西凉茉:“大公子,你不觉得关心的重点错了么,关键点不是西狄太后的想法,而是陛下的想法,还有就是海冥王在太后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出殡前的那一日就要成亲,据说是为了让太后安心入土。”

西凉茉低头,喝了一口魅晶递来的茶水,淡淡地一笑:“他是西狄的海冥王,不是我的千岁爷,嫁娶与我又有何干。”

“不想原来茉儿你能看的开,倒是叫朕平白担心了。”一道男子温润沉稳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西凉茉抬眼望去,一身素白蓝色玉带男子,静静地站在门边,如画眉目之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眸光微闪,勾了下唇角:“在下素不知陛下原来有这般听人墙角的癖好。”

百里赫云并未理会她的讥讽,只径自款步而入。

琢玉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福了福。

百里赫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不想原来琢玉女官也能入了你的法眼,我以为西狄没有人能让你多一丝和颜悦色。”

西凉茉讥诮地道:“是,我便是看你们这位女官,容貌极佳,才情卓绝,却不知道为何愿意为你效劳,正如明珠暗投,着实可惜,所以才想着她若是能到我这里来,倒是一桩美事。”

西凉茉这般直白的话语,反倒是让百里赫云眼底那一丝隐约的狐疑略消散了不少,他轻笑:“你倒是个会挖墙脚的。”

西凉茉打量着他一刻,弯起唇角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您说这话,还真是让我汗颜,论起挖翘角,如何能与陛下您相比呢,硬生生地将别人的相公掳走,改头换面便是要做了另外一个人么!”

西凉茉直接的挑破了这一层纸,让空气里的气氛瞬间便凝滞了起来。

百里赫云看着她,眸光里闪过一丝隐约的痛色,但也只是一瞬罢了,他轻叹了一声,随后摆摆手,示意琢玉将其他人都带出去。

琢玉点点头,看向了魅晶,见魅晶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她微微颦眉,对着魅晶道:“姑娘,若是陛下想要伤害大公子,大公子还能有命到如今么?”

魅晶压根没搭理琢玉,直到西凉茉点点头,她方才转身直挺挺地走了出去。

琢玉见状,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这魅晶兴许是连她都讨厌上了吧。

随后,她轻叹一声转身离开,小太监立刻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直到殿内只剩下了两人,百里赫云才看着西凉茉微微勾了下唇角:“茉儿,你执掌一方大权长久,难道不明白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么,何况我的手中是西狄的百姓与百年的基业,有些事情,虽非我心之所愿,却依旧是不得不做的。”

“是啊,身不由己。”西凉茉眼底闪过讥诮,随后靠近百里赫云,似笑非笑地眯起眸子睨着他:“所以连你的母亲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么,为了西狄,嗯?”

百里赫云浑身一僵,随后低头看向西凉茉那近在咫尺张美丽、狡黠而又冷漠的面容,他眉目淡然地柔声道:“有何不可?”

只短短四个字,却包含了惊涛骇浪之巨大的隐意。

西凉茉眼底掠过一丝异色,随后紧紧地盯着百里赫云,随后唇角荡漾开一丝轻慢的笑来:“呵,果然,这就是你和他的最大不同了。”

百里赫云挑眉:“有何不同,只是心中之轻重不同罢了。”

西凉茉仿佛很有些倦怠似地闭上眼:“哼,便正是轻重之不同,所以注定你们所得到的不会是一样的东西。”

她的千年老妖,虽然是权势滔天铸就起他一身华美、霸气与张扬,可是在他心中的荒原之中,唯独她,也只得她这一抹嫣红,注定没有任何人可以踏入。

百里赫云一愣,看着面前那张美丽的面容,唇角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淡漠,他心中忽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种奇异的怒气,那种怒气在这几年里他疲倦的身躯上都已经是奢侈。

他微微眯起眸子,忽然一手扣住西凉茉的后脑,然后低头毫不客气地吮上她的唇。

从这一次见到百里赫云开始,他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西凉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说动手就动手,便瞬间怔然,柔软丰润的唇间已经满是陌生的男子气息。

西凉茉瞬间就恼了,伸手就毫不客气地狠狠朝他一推,硬生生地将百里赫云大力推开。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客气地甩上了他的脸。

百里赫云坐在椅子上,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出血来的嘴角,眼底闪过一丝怒色,脸色阴晴不定。

西凉茉看着他,一边拿着帕子擦嘴,一边冷冷地道:“陛下,俗话说没挨过女人的巴掌,便不是男人,您大概是忘了当年在天朝之事了么,虽然殴打一个病人,不太好,但是如果那个病人是个登徒子,在下也还是不会客气地,免得他死后造孽,在黄泉路上看着哪个女鬼美貌,便要动手动脚,被阎王爷罚下色狱,永世不得超生。”

百里赫云:“……。”

他算是再次见识到面前这个女子的牙尖嘴利与彪悍了。

不过她难道不是素来如此么,否则怎么敢孤身放下自己两个孩子,到敌国境内千里寻夫?

百里赫云自嘲地低笑一声:“你这丫头,还真是……行了,你且好自保重吧,只要你在这里好好地呆着,便会安全无虞,不要做些不自量力的事情,你的那些小伎俩,你真的以为你自己用了那毒药,我看不出来么?”

西凉茉挑眉看向百里赫云,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淡漠地道:“有些事,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愿者服输罢了,总之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我为何还要计较是什么原因达到的。”

百里赫云一怔,随后微微弯了下唇角:“好个愿者服输。”

他轻叹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

看着魅晶与魅晶进来,西凉茉吩咐:“魅晶,给我点水。”

魅晶取了水来,看着西凉茉喝了一口,方才有些担心地道:“方才……。”

“方才没事。”西凉茉淡淡地道。

琢玉看了眼西凉茉略有点艳丽的唇,眸光闪了闪,随后又沉声道:“大公子,我方才的话没有说完,只怕您要有点心理准备。”

看着魅晶的神色,西凉茉不免颦眉:“还有什么消息比夫君要成亲,新娘不是我还要更坏的么?”

琢玉有点想笑,但是却又觉得自己笑不出来,她叹了一声:“陛下正在调兵遣将,对天朝的宣战的圣旨只怕这几日就要下了。”

西凉茉一怔,随后颦眉:“什么?”

百里赫云是疯了么?

这个时候对天朝用兵!

琢玉也摇摇头,她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君心难测。

西凉茉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让我想想,你们都下去罢。”

七七四十九天,离那日还有好些日子,她想她需要好好的想想,不知为何,她总有一些奇怪的预感。

这些一桩桩的事情,总有那么些奇特的,不太对劲的地方。

——老子是分界线——

西凉茉静静地坐在阁楼的窗边,若有所思地用朱笔在手里的写了日子的本子上的第十五日上画了一个叉。

一边响起了男子的低沉温然的声音:“日日见你画着这玩意,我看着不像是我在等我母后的出殡日,倒像是你在等着受刑日。”

西凉茉头也没有回,径自将自己手上的精致本子挂在窗边的钉子上,看着海风将它吹得摇摇晃晃,淡淡地道:“这一次,你倒是说对了,受刑日,谁说不是呢。”

这些日子百里赫云总是日日没事儿,下了朝便到她这里坐一会儿,也不拘什么时候,总是想来便来,但好在坐的时间也并不长久,也只是略微坐坐,有时候说话,她亦不理会,他就自顾自地自言自语几句,说的事儿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西凉茉习惯了,便随他去。

百里赫云听着她这么说,便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总是想的开的,不想你原也不似面上这般泰然自若,怎么,还想着你的千岁爷,可他若是信了你的话,大概早已经来寻你了,只是这些时日都过了半个月,也不曾见他来寻你,可见……。”

“可见如今的那一个不是天朝的太子太傅、司礼监首座九千岁百里青,而是你的小皇叔百里苍冥,你想说的无非如此,既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日日听你絮叨,倒是不知道堂堂西狄皇什么时候变成这般婆妈之人。”西凉茉淡漠而不耐地打断了百里赫云的话。

百里赫云倒也没有因为西凉茉粗鲁的态度生气,而是在照旧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远处的那一篇碧波:“既然你不愿意谈着话题,咱们不若聊点别的可好?”

西凉茉有点不耐烦地看向他:“百里赫云,我怎么不知道你竟是这般絮叨如老太婆似的人。”

百里赫云轻笑,不以为忤,眸光有点儿悠远:“因为我从小,便不被允许这般方式说话,母后一国之君,总要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我许久之前就习惯说话要三思,三思久了,有时候便忘了自己心底想要说的话了,你算是难得能与我说上几句闲话的人。”

西凉茉一愣,她莫名地觉得这话不知为何一股子奇特的有点凄凉的味道,但看了眼百里赫云,见他轻描淡写的模样,西凉茉摇摇头,大约是自己多想了罢。

“我先走了,还有许多事要准备。”百里赫云看着她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西凉茉淡漠地别开了脸。

她可没兴趣去听他把百里苍冥和珍珠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虽然,她笃定这场婚礼成不了。

……

等着百里赫云离开,西凉茉看着天色渐暗,便顺手将一只气死风灯搁在了窗台之上。

两刻之后,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从墙角的暗影如水一般融了出来,然后恭谨地在西凉茉面前拱手道:“夫人。”

西凉茉顺手将一封信递给他,轻声问:“咱们的人都到那里了?”

魅六接过信件,小心地收好,方才轻声道:“这一次,是您的父亲靖国公亲领大兵,周大人身为督军而来,宁王在朝中打理朝政,如今国公爷和周大人的重兵已经在准备向西狄边境集结,相信在西狄太后出殡之能全部在西狄边境陈兵完毕。”

西凉茉并不意外这样的安排,消息传到国内,云生必定会启用靖国公,虽然他非他们一派人物,但是面对家国安危必定不会推辞,而且说起来,确实没有人比拥有丰富作战经验靖国公更合适出战的了。

而且上阵父子兵,西凉靖也必定会跟随出战。

西凉茉点点头:“那么海上呢,毕竟西狄最所擅长的乃是船只海战。”

魅六继续轻声禀报:“海上这一块,是飞羽鬼卫主导,毕竟鬼卫人才济济,善于航海者皆已经分编入新的海战队伍,练兵两年,相信还是能与西狄的强大水师一战之力的。”

“一战之力?其实终归还是比得不长年海战的西狄水师吧。”西凉茉自嘲地轻嗤了一声,随后又淡漠地道:“不过我倒是没指望能与西狄水师抗衡,只要能守住咱们的入海口不让他们顺利攻入内陆,而且能在海上一战,便足以!”

魅六轻声道:“这一次海上接应的人中除了白起、蒋干两位将军,还有一位领着火舟先锋队的……呃……将军。”

“谁?”西凉茉挑眉。

魅六低声道:“司承乾。”

西凉茉一愣:“怎么会是他?!”

魅六道:“您走之后一个月,由宁王主婚,白珍嫁往了赫赫,但是赫赫那边并不太平,也不知道隼刹是怎么得知了千岁爷那边出问题,您又不在国内的消息,所以白珍嫁过去也只是安抚与弹压住了他一时间,如今他统一了赫赫王庭之后,厉兵秣马。所以鬼军必须调集了部分人手在那边盯着隼刹,因此这一次在对付西狄这一边上,人手不足,所以司承乾便主动出来应战。”

西凉茉颦眉:“他已经是方外之人,不必牵扯进此事。”

不是她信不过司承乾,而是有些事情,她不想欠他的情。

还有白珍……

她闭了闭眼,那个丫头还是选择她最不希望她选择的那一条路——牺牲自己的幸福,只为助她一臂之力!

魅六摸了摸鼻子,暗自嘀咕,反正那个人愿意,他自己倒是觉得有人能用就用,这一回主子们腹背受敌,若不是把能调动的都调动起来,只怕麻烦得狠。

西凉茉轻叹了一声:“罢了,先这样吧,命令司礼监所有衙门的人全部高度戒备,所有往来我国境内的可以者都可以先抓再查,还有……。”

她迟疑了一会,不知道心中有点子什么奇怪的预感,她再吩咐了下去:“西凉靖那里,让人多留心一点。”

在国内的时候,西凉靖就有点奇怪,整日里阴阳怪气的,虽然不常见面的,但是她总觉得他哪里乖乖的。

魅六点点头,随后看向西凉茉:“若是真的开战,您什么时候撤离?”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淡淡地道:“小六子,你真的以为我在这里能顺利走得了么,你能顺利出入,那是因为你的轻功是魅部里最顶尖的,却不是没人拦的住你,只是因为敌人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你若带上我,只怕便不那么容易了。”

她怕是第一个在敌人后方指挥自己人作战的领军者,身在虎口,她的身边绝对是重重布防,如今局势诡谲,已经和当初她进来的时候,所料想的局面全然不一样。

魅六颦眉:“保护主子安全,是死士存在的意义,只要主子能出去,魅六认为还是可以搏上一搏的。”

西凉茉摇摇头,若有所思地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见西凉茉不再说话,魅六也只得告退,他毕竟只是一个寻常的死士,而不是决策者。

房间里只剩下西凉茉一个人,她索性拿出珍藏的地图在桌子上铺开,让魅晶去放风,她则仔细地研究起地图来。

西狄太后的死、百里苍冥的婚礼、百里赫云厉兵秣马的准备对天朝的开战,这三件事看似没有太大的关联,但正是因为没有关联,所以才蹊跷,百里赫云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当年的司承乾,他有足够的头脑,足够的朝政斗争经验和充分的战争经验,可以说他是一个完美的王者。

这样一个男人,不会做一些没有任何逻辑的事情。

那么到底什么事情能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呢?

西凉茉苦苦地思索着。

她到现在没有弄明白百里赫云到底将百里青变成百里苍冥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事情,明明就是与虎谋皮,即使她没有来西狄,不管是百里青还是百里苍冥,都不会是一个忠心而合格的臣子,尤其是当百里赫云不在了以后,百里素儿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弹压得住百里苍冥,更不要说百里青了。

一千个百里素儿都不够他玩儿的。

……

一上高城万里愁,

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

山雨欲来风满楼。

……

西狄的皇宫之中表面上一切仿佛都那么风平浪静,但是其间的而暗流涌动,却让空气愈发的诡谲沉重起来。

白色的灵幡和红色的喜幡交错相挂的场景怎么看,都有些奇特。

但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关于办喜事所需要的一切。

伴随着明孝太后的七七之日来临,所有人都渐渐地紧张起来。

西凉茉夜里能入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和魅晶都已经被限制出海清宫,周围的守备也越来越严苛,海清宫周围连鸟儿都不允许出现,而琢玉也都不被允许进入看望她了,魅六潜入的时间不再如以往一般固定。

但是他到底是魅部最顶尖的轻功行者,所以,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发现他。

因为鸟儿一靠近就会被打下来,所以小白派不上用场,西凉茉每日就靠着魅六紧张地传递着消息,发布着自己的命令,听着魅六带来的报告,有多少人已经化零为整的潜入,有多少人被西狄的情报机构擒获,每日边境上有什么异动。

同时,她也可以想象,百里苍冥那一头的监视只会比她更多,而不是更少。

但是有一件事是不变的,那就是百里赫云每日还是会坚持到她这里来坐上一坐,拎着一壶酒与她小酌一番。

聊着许多不着边际的话题,百里赫云曾经似笑非笑地道:“我觉得非常的奇怪,天朝的头两号主子都在我的手里,你说天朝人会不会因此不战而降?”

西凉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陛下莫非得了青年痴呆症,在下姓西凉,九千岁姓百里,都不姓司,与皇族有半铜钱关系么,如今掌政的才是名正言顺的天朝皇族吧,至于你手里的我和九千岁似乎都是所谓谋朝篡位,协天子以令诸侯的佞臣,为什么天朝臣民要为佞臣不战而降?”

百里赫云:“……好像,是这个道理。”

此类奇怪的对话每日都会有来上一段,有时候西凉茉甚至不得不佩服百里赫云的渊博,和他奇怪的孩子气的脾气。

一言不合,他就会不悦地拂袖而去,但是第二日还是准时出现。

白日里斗智斗勇,唇枪舌剑,喝酒小酌。

时日一日一日地过去,西凉茉总觉得心中的不安和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有些什么东西挡在了自己的眼前,她看不清楚,但是却又呼之欲出。

……

白塔

幽幽月光落了满地,两道修长的人影静静地在窗边面对面而坐。

百里赫云给对面的人杯子里斟上酒,微笑道:“皇叔请用。”

百里苍冥接了酒,淡淡地道:“多谢陛下。”

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百里赫云笑了笑:“皇叔还是如此豪爽,想来是喜事将近了。”

百里苍冥不可置否地搁下酒杯:“不知陛下召微臣来可有什么事。”

百里赫云看向窗外,忽然道:“皇叔这些年的功绩,除海盗,废艳岛,除沉疴,皇叔在其间出了不少大力,也受过伤,被朝臣非议,被母后排挤,朕都看在眼里,朕想除了朕看在眼底,所有的西狄子民都看在眼底。”

百里苍冥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讥诮,随后淡漠地道:“谢陛下厚爱,至于名垂青史或者是万民爱戴,却都不是微臣想要的。”

百里赫云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异光:“哦,那皇叔想要什么,天下一统,万民归心?”

百里苍冥摇摇头,淡淡地道:“不,微臣只想要随心所欲,不被束缚。”

百里赫云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焰火似的亮色,许久方才幽幽地道:“皇叔,不管如何,朕都希望你知道,朕一向非常的欣赏你,这天下子民都需要你,皇叔可还记得去年咱们一同微服私访的时候,那些渔民的孩子们提起海冥王时候的崇敬与爱戴,可还记得那些老弱妇孺们对海冥王剿灭海盗免于她们被虏掠得苦的感激,不管国之征伐,朝野之纷争如何,兴亡都是百姓苦,不管哪国百姓,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平凡安定的日子,让自己一家老小得以养家糊口。”

百里苍冥,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子是郁闷的分界线——

第四十八日

红色的毛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西凉茉凝视着这个圈,许久,方才将手里的毛笔放下。

明日……就是他的大婚之日。

在她心中一片复杂之时,一只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西凉茉眼色一冷,顺势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就要往外一扭:“陛下,我说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但是预想中对方因疼而放开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反而对方却忽然一把将她扭翻在了桌子上。

百里赫云一向还算君子,哪怕是曾经有过的轻薄动作,都很快在她的反手之下,便住手。

所以西凉茉全然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粗暴,而且一手按住了她的颈部和背部之间,让她连翻都翻不过来。

同时,对方的长腿熟练而顶开她的腿,直接顶在她的腿心之上,下半身牢牢地贴着她的下半身。

西凉茉几乎瞬间就感觉到某处硬邦邦地顶着自己,她立刻面色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怒,眼底瞬间闪过杀意:“百里赫云,你是疯了么!”

而此时,身后传来男子阴冷低柔的笑声:“疯了?为师看不是百里赫云疯了,而是为师要疯了,怎么,如今满脑子都是他,嗯?”

熟悉的语调,冰凉的触感,那种让人每一个毛孔都会瞬间战栗的气息。

西凉茉瞬间浑身一僵,眼泪已一下子就下来了。

但是身后妖魔却只看见她的僵硬,那种仿佛抗拒一般的姿态,一下子就激怒了他,他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怒色,冷笑了起来:“怎么,一个多月不见,为师以为你会很乐意看见为师,如今却不习惯为师的触碰了,若是一会子,为师操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要叫他来救你,嗯?”

他毫不客气直接就扯下了她的上衣,背部雪白的肌肤瞬间便暴露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之下,刺激着他眼底压抑许久的兽性。

尤其是身下那背对着自己的人浑身颤抖得厉害,那种近乎恐惧一般的感觉,越发地刺激着他眼底黑暗,伸手就捏着她的肩头将她翻了过来。

正要讥讽什么,却在瞬间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小脸,他瞬间一僵。

那滚烫的泪珠仿佛瞬间落在他的心头,烫得他发疼,烫得他体会到啥呢么叫不知所措。

西凉茉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面前的那张面孔,一如记忆里的美艳不可方物,一如记忆里的阴沉逼人,眉梢眼角都匀染着重紫石的胭脂,一双丹凤眸,深邃如一望无际的暗夜大海,不可捉摸,暗水深流。

“阿九……阿九!”

她终于不再忍耐,双臂狠狠地环绕在他的颈项之上,死死地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泪如雨下。

他终于回来了!

她的千年老妖,她恶毒的阿九,她孤寂的阿九,她所有的怨,所有的……爱!

感觉着那柔软的躯体几乎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气力要嵌入自己怀里,百里青眼底的暴戾之气宛如雾气一般渐渐地散去,他垂下长长地睫羽,伸手将怀里的女子拦腰抱起,轻声道:“丫头,我在,我回来了。”

我在

我回来了

……

只这两句轻缓低柔的话语,却让西凉茉觉得自己一生的泪水都要在这一刻全然流淌干净。

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轰然倾塌。

她不是不会流泪

只是,只在他的肩头才有她流泪的天地。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凉茉靠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长发:“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百里青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淡淡地道:“百里赫云防的太严,我不想让他再起疑。”

西凉茉点点头,挑眉道:“那怎么今日却又能来?”

百里青伸手扯了被子细心地盖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方才道:“明日就是婚礼,所以我想不管如何,哪怕冒险亦当来过来一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知道。”

西凉茉轻声道:“别的,我并不在乎,我只想知道,当年你是回不去,还是有别的打算留在西狄。”

虽然老祖给她看过了当时情形,可是有些事情,她需要亲口求证。

百里青低头将薄唇抵在她额头间,声音低柔而喑哑:“丫头,为师一直在努力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为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更不允许任人得到你,哪怕手段再卑劣。”

依旧毫不掩饰的熟悉的霸道,让西凉茉忽然间就觉得心中长久以来的不安仿佛瞬间都消散。

她把脸靠在他怀里,极低地轻轻嗯了一声。

“我相信的。”

有些事,不需要急着现在说,他愿意告诉她的时候,她会知道所有。

温情脉脉的时光总是不能太久,西凉茉还是低声和他简单说了一些自己的计划,她相信这么大的动作,百里青不可能全然没有消息渠道。

而百里青果然对她所有的计划没有不熟悉的地方,而且还弥补了一些她遗漏的细节,将攻防双面都做好了更详尽的打算。

西凉茉支撑起身子挑眉看向百里青:“看样子,叛徒太多了。”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捏了下她的腰肢,眸光幽凉:“魅六始终是为师一手训练出来的人,倒还称不上叛徒,你的忠心追随者也并不少,如果为师没有猜错,司承乾已经带着人易容混进禁军守卫有七八日了吧,而且你们还接上头了。”

西凉茉冷哼一声,拿手指戳他的肩头:“怎么,阿九,你觉得你有吃醋的资格么,你明日与那位珍珠郡主的的婚礼,怎么个打算?”

百里青眯起眸子看着西凉茉在念叨婚礼两个字眼时候,一脸狰狞,不由轻笑:“若是为师说为师娶了她做小,便可得了这西狄的天下做皇帝,再迎你做皇后可好,可比在天朝你我偷偷摸摸的强?”

西凉茉冷嗤:“放你娘的狗屁,若是你娶了那小郡主,我便发兵直取西狄都城,等着我打下了西狄都城,把你掳了做后宫里的男宠,再封了司承乾和云生做皇夫!”

百里青:“你去哪里来的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

西凉茉:“稀奇吗,若是你娶了别人,这事儿就不稀奇了,师父!”

百里青:“……。”

看着骑在自己身上一脸傲慢的女子,百里青挑了眉,似笑非笑地弯起滟涟的红唇:“那么女皇陛下,微臣今儿伺候你可好?”

西凉茉脸色一红,方才发现自己方才被他粗鲁地扒了衣衫,上半身也就只剩下了一件小肚兜,呼之欲出丰满正白晃晃地凑到百里青面前。

她有点迟疑:“但是明日……。”

百里青轻笑,动作轻巧地将她的亵裤也取了,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今朝有酒今朝醉,女皇陛下,明日之事自有明日忧。”

西凉茉看着身下大美人衣衫半敞,胸前结实而线条优美,小腹性感,眉目之间魅色天成,她忽然觉得自己脑子就是一热,伸手就摸了上去。

罢了,老妖诱人,两年不吃,她……说是在,想念的紧。

毕竟百里苍冥,到底不是她的老妖,哪怕欢爱,也不若老妖味道好。

——老子是分界线的分界线——

一夜春情,暖香如玉。

云消雨散,她只觉得自己骨架都被他饕餮揉散了,好在他早已让魅晶去备下热水桶,替她整理干净,再将她抱回床榻。

她嘤咛一声,见他在枕边,便满足一笑,又深深睡去。

百里青低头看着熟睡的西凉茉,随后在她额上烙下一吻,眸光幽幽:“睡吧,只等过了明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

只等过了明日,一切便有了分晓。

西凉茉再醒来的时候,却是被人强行弄醒的。

她茫然地看着房间里一片忙碌,却发现房内人来人往,每个人手上不是喜服,就是金银首饰。

“这是怎么回事,今儿是珍珠郡主出嫁,不是我!”西凉茉瞬间清醒过来,颦眉看着捧着一顶精美凤冠的章嬷嬷冷道。

章嬷嬷面无表情地道:“不,姑娘怕是记错了,今日是您的封妃大典,您与陛下要喜结连理,陛下册封您为梅妃,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西凉茉愕然:“你说什么!”

在她错愕之间,章嬷嬷便不再搭理她,指挥着一边的宫女们将她打扮起来。

西凉茉心中闪过怒气,正要动手,却忽然想起昨夜半睡半醒间,耳边有百里青低柔冰凉的嘱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

她瞬间压抑下了所有的怒气,冷冷地看着章嬷嬷:“好,在下倒是要看看你们的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随后,她便闭上眼,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打扮起来。

章嬷嬷瞅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狐疑,随后又闪过一丝冷光,挥挥手让人将西凉茉迅速地打扮了起来。

随后又扶着西凉茉出了殿门,上轿。

西凉茉站在轿门前,冷淡地道:“我的贴身侍女呢?”

她到现在都没有看见魅晶。

章嬷嬷冷冷地道:“梅妃娘娘若是听话,您的侍女自然好好的,若是您不听话,只怕就不是这侍女没了的事儿了。”

西凉茉转过脸,看着章嬷嬷,眸光冰凉:“是吗,嬷嬷好大的口气。”

章嬷嬷轻嗤,眼底的异光微微闪动:“梅妃娘娘,老身只是在提醒你而已,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您会悔恨终身。”

“悔恨终身……呵呵。”西凉茉眯起眸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冷哼一声,便无表情地上了花轿。

“起轿!”章嬷嬷沉着脸,冷冰冰地呵道。

一路吹拉弹唱,倒是全然如一场婚事该有的排场。

西凉茉垂着眸子,漫步惊心地转了转自己手腕上那支精致的镯子,一丝淡淡的青烟便向外飘散而去。

随后,她便闭上眼,养神。

直到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西凉茉才款步下了饺子,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百里赫云处理政事的正殿——泽云宫

但是虽说是册封妃礼,但是宫内并没有看见一个大臣,倒是全副武装的宫中侍卫们足足站了数排。

西凉茉眯起眸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她到是要看看百里赫云要弄什么把戏。

她一路随着章嬷嬷上了台阶,进了内殿。

一道修长的人影已经站在殿内,红衣红袍,戴着面具。但是西凉茉在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不是昨夜与自己一夜缠绵的枕边人又是谁,而他身边的较小而满脸红晕的少女,正是珍珠郡主。

如今珍珠郡主看见她进来,竟是陡然一副极受惊吓的模样:“你……你……。”

西凉茉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我是女子,郡主如今知道了?”

随后,她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珍珠身边的‘百里苍冥’的身上。

‘百里苍冥’亦淡淡地看着她,不置一词。

珍珠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红软轻纱裙,楚腰纤细,眉目温美如兰,带着天成媚色,珠玉琅缳,平添妩媚殊色,身上还有糅合了一种奇异英气,那是自己不能媲美,更让她心中莫名生出自卑与嫉色来。

难怪皇叔他……

百里赫云亦是一身盘龙喜服,艳丽的红色却承托得他脸色又一种奇异的苍白,但是并不减损他半分英气。,看向西凉茉微微一笑:“茉儿,今日朕想既趁着皇叔大婚,朕也决定迎娶你,算是喜上添喜了,你可高兴?”

西凉茉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剑,百里赫云并不闪避,依旧含笑看着她。

西凉茉悠然地道:“若是我说不高兴,陛下就放弃册封我为妃子的念头么?”

百里赫云轻笑出声:“茉儿,你真会说笑。”

“那不就结了,您又何必再问我。”西凉茉冷嗤一声。

她毫不客气的顶撞一下子就让百里赫云身边的亲信们都对她怒目而视。

连珍珠都错愕地看着她。

“西凉茉,你最好放安分一点!”章嬷嬷厉声道。

西凉茉看着章嬷嬷冷笑,忽然一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毫不客气地甩了上去,将章嬷嬷一巴掌给甩伏下地。

这等嚣张气焰,瞬间让所有人都一愣。

“哼,一个区区贱婢,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怎么,我不是你们主子的梅妃么,既然如此,哪里轮到你一个贱婢在这里放肆!”西凉茉冷漠地嗤了一声。

“……。”她的嚣张行径瞬间让殿内百里赫云的人全都对着她怒目而视!

西凉茉视若无睹地转过脸看向座上的百里赫云,讥诮地道:“百里赫云,你怎么说。”

百里赫云脸上的笑容淡了去,看了眼被人扶起来一脸狼狈,一脸屈辱的章嬷嬷,随后目光转回了西凉茉身上,淡淡地道:“茉儿,你不要无理取闹,到朕这里来。”

他已经不再用‘我’的自谓。

西凉茉刚想说话,便看见周围好几个高手侍卫拿着刀逼了过来,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冷笑一声,便抬脚向百里赫云走去,直到走到他的身边,方才淡漠地道:“怎么,你要娶我,这等大事,为何七七四十九日,却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百里赫云很满意她的乖顺,随后淡淡一笑:“如今你不也知道了么。”

随后,他看了眼她身上的喜服,微笑道:“这身喜服是朕专门命人定做的,穿在你的身上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百里赫云亦不以她的态度为忤,只转过身,伸手牵住西凉茉的手,西凉茉眼底一寒,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并没有拒绝百里赫云的动作。

百里赫云脸上笑意更深,他转过脸对着站在下方的‘百里苍冥’微笑道:“皇叔,您看,朕的新娘美否?”

‘百里苍冥’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方才慢慢地道:“陛下,她不是你的新娘。”

一边的珍珠忽然也一脸恼恨地大声地道:“对,皇叔说的对,那个女人不配做皇帝哥哥的新娘,她那么可恶,而且不洁,怎么配做皇帝哥哥的新娘!”

空气里瞬间一阵窒息,仿佛有什么瞬间凝滞了起来。

西凉茉讥诮地勾了下唇角,不置一词。

百里赫云淡然地扫了一眼珍珠:“珍珠,朕允许你说话了么?”

珍珠素来受宠,这几日却经历各种惊吓与风波,原是满心期待自己的喜事,却不想婚礼之上,不但被西凉茉抢走了风头,还被皇帝哥哥叱责,她顿时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怒,却不敢说什么,只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眼泪汪汪地别开脸,死死地瞪着西凉茉。

百里赫云这才转过目光落在戴着‘百里苍冥’的脸上,微笑道:“皇叔说的没错,她曾经不是朕的新娘,但是今日,她就是朕的新娘了。”

‘百里苍冥’忽然伸手将自己的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明媚冰凉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苍白如纸的面孔上的五官却有着超越性别的瑰丽,精致异常,雌雄难辨,尤其是一双丹凤眸子宛如工笔勾勒而出,他眼大而眼尾斜飞,诡美如狐,妖异莫名。面孔上一对极深纯黑色瞳孔,没有一丝光芒,看久了仿佛连魂魄都会被彻底吸附入地狱,偏生眉梢眼角处却用重紫胭脂晕染出极艳美的深紫浅绯,如鬓上开出紫色的曼陀罗妖花。

冰冷苍白的潮湿的皮肤,映衬着嘴唇上是染了暗血色胭脂的浓重腥红,艳丽绝美到极处,也诡谲阴森到极处的面容,矛盾又统一,却让人全然无法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

若是有些老宫人活得足够长久便会记得,这张脸与当年那倾国倾城的金玉公主如此相似。

“你……你……你是谁?”珍珠白着脸,近乎痴迷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看着小女孩,露出轻渺而妖异的笑容:“本座是天朝司礼监首座,太子太傅,九千岁——百里青。”

随着他话音落地,他身上的喜服在一瞬间碎裂成无数片落地,露出了一身华美重紫八龙锦绣织锦官服,腰束翡翠玉带,足瞪金丝皂靴。

而与此同时,泽云宫的天花板上瞬间破了数个大洞,在殿内的西狄侍卫们还没有来的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伴随着数据西狄侍卫尸体坠落,瞬间有数十名身着黑衣的杀气腾腾男子如黑色光箭一般激射而至,随后手握长剑落在百里青周围,集结成阵。

其中一人单膝着地瞬间滑入百里青身后,曲身成凳,让百里青刚刚好坐下。

而他身后各自有两名黑衣杀神手捧着蟠龙吐出官、立领篾金锦绣飞龙升天的披风分别给百里青戴上。

随后,众黑衣杀神们齐齐跪下:“属下参见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里青伸手戴上一最后只精致的护甲,随后优雅地轻抚了下自己发鬓,方才抬起黑凤羽一般的睫羽看向脸色微微一变的百里赫云,轻笑:“当然,本座还做了两年西狄的海冥王,也为西狄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般气势逼人,嚣张狂妄,简直让西狄君臣们生出一种错觉,他们身处的不是西狄的土地而是——天朝的土地。

长日脸色一冷,脸上闪过怒色,正要上前说话,却被百里赫云伸手拦住,他目光微寒地看向百里青:“皇叔,你忘了前些日子晚上,朕和你说过什么了?”

百里青看向他,漫不经心地道:“哦,皇帝陛下和本座说了什么,本座年纪大了,有些记性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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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尾,我五万都打不住了……估计得六万了……每个章节上传不能超越五万,否则上传不了。

所以,还有一点点大概两万字的结尾,我尽力在周六放出,绝不食言,食言我就肥成猪头。

这一章有很多疑团都得到解释了~当然还有没解释的,在周六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