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二月雪,覆做牡丹被。
正月十五,大雪初停,正是闹元宵的好日子,整个洛阳城都异常热闹,大红描金的灯笼在各条街道上挂了一溜,人来人往,游人如织。
而今夜最热闹的不是飞龙走狮,而是那香云坊边搭建而起的擂台。
这擂台边热闹非凡,不少洛阳人家扶老携幼地来到这擂台附近看热闹,擂台附近早早地安置了许多小木头扎子,让观战的人休息。
这三年一度的簪花夺魁决赛已经变成了洛阳全程盛世,甚至洛阳太守也破了在朝官员不与江湖人来往的惯例,穿着便服应邀与民同乐一般地坐在了主办者搭起的观战台上。
这一次,洛阳太守是以非官方的身份来观战,所以不论这里会聚了多少朝廷的钦命要犯,他都不能动手抓捕,否则就是坏了规矩,被黑白道武林人士都鄙视和找麻烦,那样,他这个太守也做不了多久了。
首先是花魁夺魁大赛,香云坊和邀月阁的两位花魁都比到了最后。
进入最后决赛的两位花魁各有千秋,邀月阁的花魁妩月是容貌极艳的,在这洛河画舫间早就闻名遐迩,由于她过去出身世家小姐,全家都因为被问罪谪贬,她则被迫投入了青楼,所以琴棋书画都极为精湛,是大多数人心中的准花魁。
但香云坊的花魁风念儿却是个清倌,据说这是她第一次出道,就是为了夺个花魁,将初夜卖个好价钱。
她在脸颊上描绘了极为妍丽的蝶,胭脂艳丽却不显得她俗气,只越发显得她风流灵巧、俏丽逼人,宛如花间精灵,琴棋书画虽然略微输给那妩月,但腰肢纤细而且极软,几乎如蛇一样无骨,跳起舞来美不胜收。
也得了许多人的支持。
如今比试正到了最后的关头。
妩月一曲清歌伴随着她挥笔而成的一幅巨大的水墨牡丹画,她走到画前的那一刻,仿佛整张黑白的牡丹图都瞬间活色生香起来,让极为善于品画的洛阳太守大批赞不绝口,只道是画美人更美,众人欢呼声阵阵,让妩月脸上露出了极为美丽又骄傲的笑容。
而轮到了风念儿出场,只听见有几声幽幽琵琶声,不断地似点点水滴落在溪水上,极为动听,却不见擂台上有人,众人正是交头接耳见,忽然间伴随着激越的鼓点声,一名红衣少女驾着一匹神骏非常的雪白大马驰入场内,白马红衣乌发,艳色非常,仿若一团美丽灿烂的火焰,那少女驾马疾驰,惊得四周的人们都目瞪口呆,胆小的都赶紧从席上躲开。
那少女骑术了得,以极快的速度奔入场内后,一拉马头,那马立刻猛地抬起四蹄,一声嘶鸣,竟然稳稳站住,一众在旁边观战的武林人士们都忍不住齐齐发出一声喝彩:“好!”
待那红衣骑装少女稳定坐骑后,众人这才发现那马上少女就是香云坊的花魁风念儿。
想不到这个俏丽可人,风流妩媚的小花魁居然有这样一手好骑术,让众人都极为赞叹,却也疑问,这风念儿莫非就要以此来打败妩月,那也未免太简单了。
而风念儿对着席上的众人露齿一笑,眉梢眼角上的那晕染出的珍贵蔷薇,让她看起来娇艳非常,妩媚灵巧地如花间精灵,让一旁的人不由心神一晃。
此刻悠长的笛声伴着鼓点再次响起,那妩月身子轻巧一拔,就从马上一跃落在了不知何时放在擂台上的大鼓上,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双极长的红绸,伴着那笛声,她在那大鼓之上竟然翩翩起舞。
一扬一跃,柔软红绸在空中飞舞,竟然扬起数丈之高,她旋转着娇躯,软若无骨,但舞出的红绸轻软外,却带着与娇柔不同的锐气,刚柔并济,却似在舞着一套剑法一般。
她每一次足尖轻点都刚好落在鼓面之上,仿佛不需要任何依仗一般在空中舞出耀目的姿态,这时香云坊上有人居高撒下了片片有纷飞的蔷薇花瓣,随着红绸飞扬,琵琶声起时,她时而飘然若蔷薇花仙,时而仿若在战阵中破敌千里的艳丽血剑,夺魂摄魄。
而最为奇异的是,在舞中她用红色的宽绸绕着自己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红幕,当红幕散开时,她身上的红衣竟然变成了绿衣,连她脸上的蔷薇也变成了绿牡丹。
第二次,她身上的绿衣变成了蓝衣,脸上的绿牡丹也成了美丽的蓝色蝴蝶兰。
第三次,风念儿的蓝衣则变成了黄衣,脸上的蝴蝶兰则成了一朵朵的梅。
如此奇异又华丽的舞蹈,将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成为一只惊艳非常,迷醉众人的舞。
一曲终了,伴随着香云坊上飘洒的梅花花瓣,整个擂台上飘散开了奇异的梅花香气,所有人都痴痴迷迷地看着舞台上的那风念儿,几乎以为那少女化作千片梅花花瓣向他们飞来。
众人都看不到的香云坊之上,一道穿着白色兜帽的白影正静静地看着场上的比试。
看到底下民众欢声雷动,无数人将自己手上的梅花抛向了台上的风念儿,他却不由微微地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主子,小姐不是跳得很好么?”他身边跟着的正是天理教电堂堂主江五。
仿佛是能感应到有人在看她似的,风念儿抬头对着那人所为的位置露出了个美丽又俏皮的笑容来。
那蒙着面的白衣人只是冷淡地道:“哗众取宠,不用这种方法难道就制不住那些武林莽夫么?”
说罢,他冷哼一声,转身走进船里。
江五不敢说什么,只是怜悯地看了眼失望的风念儿一眼,随后转身跟着那白衣人进了船里。
“是了,唐门那些人最近怎么样?”白衣人问。
江五立刻道:“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派人制住了唐门的人,先一步下手为强,如今已经将他们都困在石室内,就算他们会用奇毒,也无法伤到任何人。”
白衣阴沉地冷哼:“若是被他们跑出来,坏了本尊的大事,不必本尊动手,唐门的人就会让你们不得安生,想必你们应该不想试试唐门之毒的味道吧。”
江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低声道:“是,属下明白。”
“下次动手抓人之前,要想清楚再动手,否则你若不爱用你的脑子想事,那不必要你的脑子了。”
白衣人的话顿时让江五冷汗直流,他忍不住低声道:“但是……那是小姐吩咐的。”
“她是教主,还是本尊是教主!怎么,你也想学着秦尊主一样,骑到本尊的头上来么?”白衣人凌厉的目光刺在江五身上,江五立刻跪下来,哑声道:“教主明鉴,江五是您一手提拔,绝对不敢有这样逾越的念头!”
“没有最好,哼!”白衣人冷笑一声。
风念儿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赞赏的目光,不免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去。
“小姐,该下来了。”金嬷嬷看着风念儿有些发呆,不由轻声催促了一番。
风念儿随后仿佛如梦初醒般,点点头,下了擂台。
而就在风念儿以为她和船上的人短暂的互动不过是私密的小动作,不会有人看见的时候。
底下闹闹嚷嚷的民众间,却有那戴了斗笠的两人却将她的小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是谁?”西凉茉有些好奇。
“你说呢?”身边的人却似笑非笑地把皮球踢回去给西凉莫,顺带用高挑的身形为她挡开了那些看热闹而无意间撞过来的民众。
西凉茉摸了摸下巴:“上面那人是谁,我是不知道了,但这个跳舞的小姑娘,我却是认得的,只是没有想到德王府的二小姐竟然极善舞艺,不但性子奔放大胆似江湖儿女,一身轻功挺不错的。”
她能说德王府竟然如此卧虎藏龙吗?
真是亮瞎了她的眼啊!
“哼,不过是个抄你的西贝货,把别人的东西弄在一块,下锅乱炖了一番也叫好?那本座府中比她出色地舞娘不知几何。”百里青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这只舞上半部分是宣文帝曾经最喜的那一只蔷薇破阵舞,下半部分是西凉茉创的——“画皮”翻版,这风念儿不过是将两者糅合在一起,骗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俗人罢了。
西凉茉忍不住轻笑出声:“能想到如此方法来博人眼球,也算是司含香的本事了。”
哪怕风念儿化了极浓的妆,气质也完全不同,原本的刘海也梳了起来,从羞涩单纯变得气质灵动妩媚,她也能认得出风念儿就是司含香。
因为要说伪装,还有谁比她更擅长呢?
百里青对此仍旧是很不屑,随手接了一片那些仍旧在不断飞洒的梅花花瓣,随手闻了一下,唇角就弯出个冰冷诡异的弧度来。
“对了,你给为师准备的出场仪式,准备得如何了?”百里青忽然问。
西凉茉立刻微笑着点头:“已经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且请师父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