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眉头皱紧,接过看到字条上的内容时,一张脸顿时黑了。
那字条上写着——
瞒人之事终见天日。
——当年幸存之人
见到定国公如此反应,皇后支起身子,凑近去看字条内容。这一看,也大惊失色,惊惧地看向定国公:“哥哥,这……”
定国公沉吟不语。
只见那侍卫又拿出另一叠密信:“这是咱们的探子一路跟踪所得的情报,太子不惜动用几十万军队营救旭国,对外是说是不平三皇子私动大军与粮草,可实际上却是逼迫旭国公主和亲。”
定国公神色一顿,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摸着胡子,眯紧双目:“接着说。”
“太子一路上对旭国公主也颇为照顾,直到赵姑娘出现,才对公主少了几分关心。”
定国公听罢若有所思,让侍卫退下,想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到皇后脸上,“你方才的疑虑不无道理,只是我们倒也不会如此被动。如果太子对旭国公主的心意,那么日后她成了太子妃,有的是机会拿捏,不愁朱裴策不听话。”
“如果太子对旭国公主并无男女之情,就毁了这门亲事,对林晞极尽搓磨。到时候逼得旭国与朱裴策反目,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皇后听了颇觉有道理,她心事稍解,更加依赖地靠近男人怀里,撒娇道:“自从哥哥将我从青楼救下,假扮定国公之妹入宫为后,我就知道哥哥是个手眼通天,能力卓著的。”
话毕,她又软着腰肢压在锦缎上,与男人极尽调笑。
——
当夜,林琅独自潜入夜色中,在厉朝京都的城中穿梭。
他早几年就在此地布了许多人手,如今都隐在普通街头巷尾中,需要他一个个寻找。
直至寻到最后一处酒楼,那酒楼的店小二刚要亮出身份,门外忽然走进一个衣着靓丽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金橘色的曳地襦裙,乌发垂落,其中配着几根熠熠生辉的西域恪簪,一动就是流苏轻晃、环佩叮铛。
她生得美,眉眼中透着股英气,举手投足更是有一种矜贵气。
甚至说是——骄纵。
厉朝民风开放,女子未遮面纱就走在大街上也不会受苛责。
可是,深更半夜只带着一名婢女就出来喝酒的,实在不多见,更何况又是如此惹眼的姑娘。
属实大胆。
林琅与店小二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用目光对了暗号。
事情办妥,林琅视线略扫过深夜造访的姑娘,又毫无波澜地挪开,抬脚出屋。
金橘色裙衫的姑娘浑然未觉方才被打量,她利索地坐在堂正中的凳子上,拿出一锭银子,大声吩咐道:“店家,来壶酒,要最好的。”
这架势,应当是惯来酒楼的。
店小二赶紧堆起笑容,殷殷勤勤地定了菜,把那锭银子收入袖中。
酒过三巡,那姑娘眼眸迷离,开始胡乱挥舞起手臂,口中念念有词:“怎么就回来了……我不想他回来!”
姑娘打了个饱嗝,嗓音带着惧怕:“回来了又要责骂我不懂规矩,让我扎马步!让我抄《女则》,讨厌至极!”
旁边的婢女见主子开始胡言乱语,连忙拿走她手中的酒壶,轻轻地劝:“公……姑娘,时辰不要了,咱是偷偷溜出来的,万一被发现,可就完了!”
“怕什么!”醉酒的姑娘两颊绯红,忽而站起身,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今夜是我畅快的最后一晚,必定要痛痛快快的!”
说话间,她忍不住又打了个酒嗝,脚下没留意,被高高的门槛绊倒,身子失衡往前载去。
林琅正在此时进来。
他一路寻找部下,却忘了给林晞带厉朝有名的糕点——凤曲酥。
行至半路,他忽而想起,就又折回来到此酒楼买。
只是不曾想,人还没进楼,就有一名女子投怀送抱,彻底埋在他怀中。
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入鼻尖,林琅温润的眉眼霎时露出肃色,他修指上移,两只手捏住女子的肩膀,将人带离怀抱,吩咐一旁的婢女:“你家姑娘喝醉了,外头不安全,早些归家为好。”
婢女也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虽说眼前的男人一身月白锦袍,玉冠高耸、俊逸出尘,可小主子是公主,任是再好看的男人都不可染指!
她慌忙上前,让公主靠在自己身上,礼貌道了谢,勉力搀扶着主子往外走。
林琅买了点心,很快就回到了客栈。只是刚想进门,就听见一侧屋檐上有轻微的瓦片挪动声,伴着极低的私语。
他悄无声息地躲入一处黑暗,那低语声霎时清晰起来。
“你看着那儿摇摇晃晃的姑娘是不是喝醉了?长得可真俊啊!”
“可不是,旁边扶着的姑娘姿色也不错,要不咱哥俩一人一个?”
“我要金橘色衣服的女的,另一个给你了!”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更响的瓦片声响,两道黑影闪过,直奔一侧的小巷深处追去。
林琅一拧眉,心道原来是两个半夜劫,色的登徒子,倒是他想多了。
在厉朝的都城,他不愿多管这种闲事,便打算抬步回客栈。
可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想起酒楼醉倒在自己怀里的金橘色衣裙的娇俏女子。
莫非是她?
怀中衣襟的清甜香气未散,林琅迟疑半晌,终究是迅速转身,往小巷深处追去。
等他催动轻功赶到时,那两个地痞已经揪着女子的衣衫不放,旁边的婢女被捆着,嘴里塞着破布呜呜地挣扎。
林琅拔,出佩剑,将捆着婢女的绳索砍断,又闪身来到地痞身后,不过两个来回就将对方放倒,打得他们倒地动弹不得。
他朝仍旧醉醺醺的姑娘伸出手,温柔道:“起来,没事了。”
永宁眼睛眨巴地看了几回,确认不是那两个可恶的臭男人,也不是老对她没好脸色的皇兄,这才笑呵呵地将手放到男人的掌心。
她脑袋还晕着,直觉让她认定眼前救自己的男人是个好人,人长得又俊。
她索性变本加厉,一下子扑到男人怀里,小猫似的环住他的腰,几近哀求道:“我无家可归了,你收留一下我,好不好?”
她说的没错啊,她是没有家了,皇后长年冷冰冰的,皇兄不在时,她还可以跟猫猫狗狗玩乐,偶尔还可以出宫透气。
可一旦皇兄回来,她不是被他立规矩,就是被关在书院里读书,那还不如离家出走来得痛快!
那里是痛苦的地狱,不再是她的家!
想到这里,她更加伤心,大大的杏眼里已有了泪花,更大声地说道:“我没有家!”
旁边的婢女也已挣扎着解开绳子,忙不迭地跑来时,被自家公主的酒后“真言”吓了一大跳。
她刚想解释,忽然从街口瞄到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也顾不得什么,慌忙捂住公主的唇,悄声哀求林琅:“求公子搭把手,我们姑娘……带我们姑娘躲一躲。”
——
林琅就这么把永宁带回了客栈。
因不想声张,他把永宁直接带到了林晞的屋内,林晞见到这架势,也吓了一跳,忙叫碧落去备醒酒汤。
一碗醒酒汤下肚,永宁总算有点缓过劲儿,她懒懒地掀开眼皮,视线略过屋内的众人,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婢女见到主子清醒,几步到榻前,关切道:“姑娘,您还好吗?可有不适?”
永宁拍拍脑袋:“小容,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儿?”
得,这位祖宗又把喝酒时发生的污糟事给忘了。
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小容将方才的事一一说与主子听,末了,还不忘规劝一句:
“主子,您实在不宜多饮酒。”
永宁顿觉尴尬,她勉强扯起唇角,朝林晞道谢:“多……多谢姑娘……”
林晞露出抹笑,摇头道:“你不该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哥哥,是他把你从歹人手中救下的。”
话音刚落,林琅挺拔俊逸的月白身影就踏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袋点心,放在桌案上,对林晞露出宠溺的神情:“这是你总挂在嘴边的凤曲酥,尝尝?”
林晞点点头,眼眸里露出雀跃,她不好冷落酒醉刚醒的客人,又问永宁:“姑娘刚醒,想必腹中空空,我家哥哥买的凤曲酥在京都享有盛名,一起尝尝?”
永宁眨巴着眼,一会儿看看眼前行止温柔、瑰姿艳逸的女子,一会儿又将视线挪到她口中的哥哥身上。
只一眼,她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分毫。
面若冠玉、温润谦谦,男人生得极俊郎,不同于她那个阎王般冷酷的皇兄,面前的男人眼中满是星辰与柔和笑意。
永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男人,一时目光像胶在对方身上,久久不能离开。
还有还有,他他他……貌似也是刚才救她于危难的恩人?
简直是天上的神仙哥哥!
林琅察觉到女子炙热的目光,非但没有斥责,反而解开包裹着点心的油纸,拿出一块,平和道:“尝一尝?酒醉过后若不吃点东西,难免伤身。”
永宁愣愣地看着那双修长的手递过来的糕点,心口“扑通扑通”疯狂地跳起来。
她从未被男子如此关心过……
活了这十多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了那种心思,甚至想立刻招他为驸马。若是能得尝所愿,这偌大的冰冷皇宫,倒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更何况,公主成婚,还可以私立府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