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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蚡又惊又喜。“为什么这么说?”

藉福露出几分忧色,沉吟良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先帝时,便认为魏其侯不够持重,不能为相。本来以为他年岁渐长,应该有所变化,现在看来,他倒是越老越轻浮,我怕他难以善终。”

田蚡喜上眉梢,连连催促道:“藉君,为何这么说?”

藉福收回眼神,也收起了眼底的那份怜惜。他冲着田蚡拱了拱手。“君侯,你想想,陛下为什么要让梁啸在长安逗留,而不是随平阳侯、成安侯等人一起来甘泉宫复命?”

田蚡笑了,不屑的撇了撇嘴。“自然是担心梁啸出言不逊,触犯神明。”

“然也。梁啸自以为有功,常常犯颜直谏,出言无忌,天子不喜,这才让他留在长安,以示提醒。这是天子对他的爱护,也是对他的警醒。就算他不知道天子的用意,淮南翁主也应该知道。若梁啸知君臣之礼,就应该慎言慎行,有所收敛。可是梁啸并不领情,上书自免,这是什么意思?”

田蚡眨了眨眼睛,嘿嘿地笑了起来。“自然是表示对陛下的不满了。”

“没错。孔夫子有言,‘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梁啸自免,岂不是直言天子无道?”

田蚡如梦初醒。他瞪大了眼睛,用力一拍大腿。“然!藉君果然是慧眼如炬,一针见血啊。没错,他这是指责天子不明,难怪天子如此生气,要赶他出长安。”

藉福笑笑,接着又说道:“天子是很生气,窦婴身为老臣,本应该为陛下着想。可是,他不仅大张旗鼓地为梁啸送行,还亲自赶到甘泉宫进谏,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田蚡转转眼珠,捻着颌下了短须,短眉挑了挑,阴阳怪气地说道:“还能为了什么,为了名声呗。他闲得太久了,不甘寂寞,这是要借机闹一闹,好让天下人知道他窦婴的声望啊。哼!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一掷千金的大将军吗?周亚夫死了,没人敢和他平起平坐,他寂寞得很啊。”

“君侯所言甚是。当年魏其侯与条侯周亚夫并坐,威震天下,失人臣之礼,为朝廷所忌。周亚夫身死,魏其侯也不能就丞相之位。事到如今,他不知自省,反而挟名自重,以声援梁啸为由,胁迫天子,比起当年隐居蓝田还要无礼。他还能善终吗?”

田蚡的眼皮颤了颤,忍不住放声大笑。他懂了藉福的意思,也懂了天子的意思。天子改变主意,并不是真的觉得窦婴说得有理,而是他感受到了威胁,不得不无退一步。看起来,窦婴是胜了一局,可是以天子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他迟早要把这口气怨气吐出来的。

田蚡如释重负,浑身轻松。“那我该怎么做呢?”

“静待其变。”藉福说道:“君侯欲安,必与天子共进退。”

田蚡心领神会,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