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人已经在客栈中,方阳那一群人围在床边,生怕这姑奶奶一个不如意,跳脚起来把房子拆了。
“我怎么在这儿……”郭滢睁眼,问出了但凡走江湖被人捡到的,不论是因为受伤,酗酒,还是走火入魔发疯,清醒后必问的话。
“郭师妹,究竟发生了什么,昨晚你怎会在那旮沓坑里?”方阳的一句问话,像当头的一盆水,把郭滢浇了个透心。
但昨晚那一脚还历历在目,她按着胸口,瞳仁一睁,眉毛扭曲,嘴巴长大,显然是急火攻心之貌。方阳一看自己的站位,免不了首当其冲,当即往旁边退了一把,刹那间,那些个汉子便宛如泥塑的娃娃,东倒西歪裂开了一条缝。
围个水泄不通的人突然散开,大门便空了出来。郭滢正眼神飘忽,还没反应过来,门突然开了,一双腿迈过门槛,她的视线正好撞上——
这腿,可不是昨晚那双吗?
她一个深呼吸,向后一倒,脑勺又磕在了枕头上。
斩家堡中人人夸赞的郭大胆,怎么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怕鬼,还被个死人吓晕了,要是传了回去,往昔她得罪的家伙们,怕不是得天天挂在嘴上。她这个人,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别人吃瘪就乐道,自己吃亏就忍不了。
正当她想借口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腿的主人走到了榻边,话音里似有些不明所以:“我在外头听到声,人可是醒了?眼下怎的又躺回去了?”
郭滢死死紧闭双目,就是不敢睁开,怕看到腐尸烂肉或是白骨骷髅,对着自个儿说话,伸手上下乱挥:“你别过来!”
说话的人也懵了,方阳轻咳一声,解释说:“郭师妹,我们能找到你,还得靠这位小公子,这里不比 堡内,你别任性。”
闻言,郭滢稍稍松了口气,毕竟若是鬼怪,方阳也不敢这么说,可见是个人。惊魂未定,她忙抚了抚心口,小心试探:“真的?长得……长得好看吗?”
方阳脸上有些挂不住,郭滢不过及笄之龄,没有哪家的小女儿这么直白套问一个男人样貌的,就算是江湖人不拘小节,但别的不说,若人真长得不凑合,于脸面上也是冒犯。
正当方阳不知如何接话时,榻前的少年却呵呵一笑,往前凑了凑:“好看,那自是好看的,在下不才,貌比潘安,容胜卫玠,立当如芝兰玉树,行尤有霞姿月韵。”
虽知这人是在自吹自擂,但听那说话声如空山玉碎,鸾鸟啼鸣,想来人应当也是个疏朗君子,郭滢大出一口气,眼皮掀了条缝,往外觑看。
少年在前,看她睫毛微颤,知道睁眼在即,使了个坏心眼儿,忽然抬起袍袖一挥,拂过脸颊,顺势又往前凑了凑。郭滢杏眼一睁,什么绝世容姿统统没有,只有一张惨白的鬼脸,双目血流如注,面颊皮开肉绽,狰狞可怖,占据整片视野,几乎容不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