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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 姬婼 1696 字 2022-10-21

不对,人没有优劣之分,难道弱小就注定被抛弃?如果今日他是弱小中的一员,不是也渴望被人救助?

灰衣人裸露在外的那双纯粹而明亮的瞳眸,死死盯着姬洛:“当然了,如果你厌倦了那些对你喊打喊杀的正义之士,你还有第三条路走,譬如去跟邓羌报告,那么立得战功,苻坚会信你,前提是,如果你是真的想要投奔他的话。”此刻出口的话,已没了刚才的温柔,因为姬洛的糊涂与踌躇,显得十分不耐烦

不是想,这确实符合姬洛的用计,他会因此深得信任,打入敌人内部,也许还有机会得到更宝贵的消息,但那样蜀民惨死,就真的与天下为敌了。

姬洛纠结之处,倒不是真的害怕骂名压身,否则他也不会有此设计,借李舟阳的背景,北上长安以求图谋破局。只是,张育为了匡扶晋室而叛秦没有错,据闻益州牧杨安在蜀郡已经斩杀了两万蜀地士兵,剩下这些好不容易跟随张育投身绵竹,如果就这么被击溃,只剩死路一条。

从上一次长安别后,姬洛对秦国始终抱持一种复杂的情绪——

心思通透的人很难对某一件事说恨,因为他们会不自觉从各种立场来想,想自己也想敌人,然后站在每一个角度都能说得通。

起初做这许多事,只是为了要完成夙愿,替惠仁先生报仇,揪出泗水楼中楼的叛徒,随着吕秋之死,江湖之乱,这种念头一遍遍加深,直至如今。

姬洛自问,他既没有施佛槿普度众生的慈悲,也没有师昂立场坚定的正义,在南方待久了,晋室正统听起来更像是随大流的正确政治,若要强说憎恨,反倒是秦灭燕国,逼杀燕素仪要更能站得住脚,但也仅仅只是相较之下!因为洛水算不得桑梓,没落城那一刀,燕素仪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姬洛打了个寒噤,猛然反应过来:如果说过去的三年还只是周旋在江湖,那么今夜,俨然成为了重要转折,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明白自己已然置身真实的战场,甚至入秦,很可能牵连的都不再只是江湖争端。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作壁上观的灰衣人,只觉得一阵恶寒——

自己好像从一个局,踏入了另一个局,或者说,这根本就隶属于同一个天大的谋划,比起被江左文士嚼烂的所谓夺权、逐鹿问鼎、一统江山更为疯狂的谋划。

冷汗滑落至手腕,叮咚落于泥泞,姬洛握着剑,极不镇定地咽了咽口水,觉得手中似乎提有千斤。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计策,就像人看两窝耗子打架,某只悍勇无匹的公耗子觉得此一战可以拿一辈子来吹嘘,可人只当是个笑话。

当个笑话的人会怎么做呢,他可以拿大棒打死其中一拨耗子,那另一拨不战则胜;或者,他也可以趁打得火热时,一面放火,一面浇水,看它们愚蠢地自顾不暇;如果耗子们想要联合起来,那就一并干掉。

姬洛忽然明白了,明白了他和师昂的盲点,那种在棋盘上被解释为执子两方都不曾留意到的一步破局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