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颜滑头, 平日就爱反复揣度他人心思,当反应过来自己下手失了轻重后,突然看姬洛有了动作,下意识以为他是被自己伤到脸面而心有不悦,想要反击, 登时惧怕计策不成,咬牙补招。
姬洛愣了一下,他本来想挂了彩,然后找个机会随口认个输, 可令颜妄自揣测后追来的一击, 让他变了念头。
仿佛那一瞬间不是在做戏, 而是生死搏杀。
“呵。”姬洛呼出一口气,脑中飞过思绪万千:我本好心顺应他的下下策, 可他却逮着我不放, 难道我还真要在这儿给他揍得鼻青脸肿?
于是,只听得当啷一声,少年伸手攫住了令颜的琴头, 眼中里盛满金色的流光。
在令颜的错愕中,姬洛挥手一扭,接了一招“玉兔捣药”,将人扫了出去。他本来可以断阮琴的弦, 但想想还是算了,没什么大恩怨,稍稍给他点警醒,让他别陷在自我的情绪中。
可是,令颜脑子反应没那么快,他根本没想到姬洛会反手一招,无防备之下,这一推,差点飞出太微祭坛。等落地时,他不由地面红耳臊,仿佛回到了及冠时,和同辈弟子比武拔筹赛上,众望之下却只得了个草草成绩的那一刻。
令颜气息不稳,难以置信地低语:“他……他出手了?突然反击?难道他……”
“什么情况啊?”裴栎看着被打退的令颜,感觉自己脑子里盛满了糨糊,越瞧越糊涂,“这俩人换着来吗?噢,他先一边倒,然后再掉个个?”
谢玄收拾棋盘玉子的手忽然一顿,不禁摇头。
在一旁摇扇的风马默看人都落了圈套,不由得意一笑,幸灾乐祸道:“帝师阁一代不如一代是不争的事实,换个稍稍心志坚定又机灵的,也不会被自己的怀疑和情绪牵着鼻子走,可惜啊,人的心是最难以被估量的,千古以来,信任的建立往往需要日积月累,可摧垮信任却只需要一瞬间。”
“不好!”施佛槿拨动念珠的手骤然停住,仓皇抬头:“姬兄弟没有胜负心,可不代表这个令颜没有。”
他话音未完,令颜已经手持阮琴,大喝一声冲了上去,这一次看样子没打算再留手。
如果继续刚才的谋划,照这个情况,输是小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走下太微祭坛都很难说。
姬洛觉得有些可笑,不由想:他打我,难道我就真的任人宰割不还手吗?这真的是唯一的出路吗?若换作旁人,没有我这样的武功,就活该被打死在这儿?那之后呢?给一点抚恤,谁又会再出头费心证明清白?
放在平日,一时一地的输赢确实算不得什么,可眼下,已经不是简单的胜负可以概括的,涉及的东西太多,譬如脾气,譬如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