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叔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有什么可以御毒就好了。”姬洛按着她的肩膀,替她将散开的辫子拢上。他本不会女妆,但好在鲜卑人有披发散辫的习惯,他亦曾替吕秋搭手编过。
思及故人,姬洛垂眸不语,看他难过,爨羽也没再捣乱,而是痴痴地望着他的眼睛。少年手生,扎得丑了些,怪不好意思,只能调头去捡那朵被扔下的花,抖了抖上头的尘土,将它别在小姑娘的发间。
爨羽双手如碧,想抓又不敢抓,瞪着眼嘴唇翕张,最后化作悠悠一叹,避到角落里。姬洛看着空空的两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惹得这小丫头不开心。
“姬洛!”
就在少年失神之时,爨羽忽地冲了过来,用树枝勾出他的短剑,往手腕上一割。姬洛大惊,她却只是笑笑,然后扭头跑入生有瘴气的林子,掬了一把温血挥洒出去,“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说完,朝他伸出手去,一字一句道:“用我的血吧。”
只见她身后瘴气退散,再不能进一丈,以她为中心,仿若自成一道屏障。
要说毫不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姬洛平生第一次怔忡当场,饶是他巧舌如簧,聪颖慧黠,上可神机妙算,下可抟弄人心,但唯有这一份剖心的赤诚,让他不敢接,也无力来接。
这些天来的默契并非嘴唇相磕碰,说说而已,见他一动不动,爨羽知他在心中在想什么,便拉出了要求,全了他的脸面:“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你不用觉得难为情,若你过意不去,待我们逃出生天,你替我完成一个心愿即可。”
说着,她顿了顿,用牙齿咬下手腕上串着银铃铛的红绳,将其抛投给少年,又道:“戴着,这可是证物,免得你哪天不认账。姬洛,其实你已经做得比自己想得更好,至少你把选择的权利给了我,不像……”不像庄柯,不像家族里的其他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将痛苦加诸在别人的身上,而勿论死活。
谁说爨羽说话难听不懂人情世故,小姑娘可通达得很,只是她这不大的年岁里遭罪太多,心里的情感反而更为纯粹,对喜欢的人好上加好,对不喜欢的人肆无忌惮恶语相向。
相故衣一把年纪了,被两人这话腻歪得不行,干脆蹲在树后啃完烤鱼,也不洗手,手指送嘴里舔了舔,托着脑袋往一根落地的粗壮树干上一躺,悠悠道:“我说,那边的少年少女,照顾一下老人家嘛!大晚上给我整一出浓情蜜语,甜齁得我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全他娘都给我去睡觉,明早出发!”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姬洛脸上挂不住,他如今一堆破事缠身,且随时随地有杀身之祸,哪有功夫考虑这些风流事,何况白日听过爨羽的故事,猜测人多爱寻觅相似之物以求寄托,当即只道那小丫头丧兄而心有戚戚,悄无声息间将自个视之如兄长,所以才这般依赖自己。
因而,他只当相故衣闲淡太久,非要说两句烂话找找存在感,便回身一脚踹在那木头上,震得相故衣跟只煎蛋般滚摊在地上:“哎,别说,我寻思着白天还有一桩事忘记问你,现今兜在脑子里,怕忘咯!”
“说说说!有屁快放!”平白摔了一跤,相故衣自然是有些不耐烦的。
站在身后的爨羽若有所感,知他要说什么,左右觑看,狠下心按了一把伤口痛呼,三两步踉跄倒地。然而,还是迟了一步,没阻上他的嘴,姬洛接着白日被打断的话头问出了口:“相叔你提到了隋铁心,那敢问此人究竟因何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