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叫嚷着,紧紧抓着瓶子不松手,桑楚吟没力气抢不过他,只能作罢,背过身去任由他按住自己的肩膀脱衣上药。
乌苏看着狰狞的旧疤新伤,手不住一抖,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药粉落在新结痂的刀口上,血水从皮缝间猛然渗出,桑楚吟痛到脑髓,只能用舌头死死顶住上颌,不让打颤的牙齿磕碰。
乌苏俯身将她圈在怀里护住,竟难得温柔地对着伤口吹细气:“小时候我但凡伤筋动骨,姆妈就是这样做的。”他手上撒药粉,嘴上闲不住话,字字句句往外崩,“你若是觉得痛,我便说点好玩的逗你,你不想就不痛了。”
桑楚吟攥着手里的字条,痛到麻木时也一声未吭,月下听他娓娓道来大漠中的趣事与草原的风貌。
“我们现在在朔方古道,四面都是沙塞,往西再走上些日子就到沙州附近,打中原动乱后,许多学士宿儒都曾避难于此。想不到吧,河西这块飞沙走石的荒僻之地,竟是难得的稳定。”乌苏念叨着。
河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桑楚吟倒是比乌苏要更清楚,她从小就生长于沙州敦煌,只是后来遭遇政权交替变动,无奈之下才又被迫流亡。
上好药,乌苏又徒手将裙摆撕成碎布条,耐心帮桑楚吟包扎。
“我自己来。”
桑楚吟似乎并不愿意被人触碰,从少年手下一把抢过上衣卷边,使劲往心口拉了拉。乌苏撒手,无意间摸到她手指冰凉,意识到沙塞昼夜温差极大,眼前的小姑娘还穿着那日金风殿上朝见的纱裙,身上盗汗,风一吹纵使正对火堆而坐也冻得缩手缩脚。
只见一件羊皮外袍飞来,将桑楚吟罩在其中。
桑楚吟用手把袍子撸下,回头时乌苏已经背过身去在沙地上睡着了。这会子眼皮不断耷拉,她耐不住,也跟着一并躺下。
朔方古道的沙湾夜半鸣响如鬼哭狼嚎,方圆百里人迹罕至,若非是老手,别说抄近路,能活着走出已是不错。
桑楚吟被日头晃醒时并没有立刻爬起,而是躺在沙子上逼自己下定决心,去昆仑雪顶寻那机缘,她承认自己十分自私,但若不利用乌苏,对她来说就是死局。
与风沙为伴的日子过得不知数,二人并行走了近数十日,终于从朔方走到了敦煌。乌苏采买了补给,见桑楚吟暂无跑路的打算,心情十分畅快,拉着她往城外一处僻谷去。
河谷早先也起了不少风干的大石,但而今遍地都是碎砾和细沙,桑楚吟蹲下身拈起一块,只见那些石头棱角分明,不见圆润,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拿刀剑,耐心地一块块劈碎。她不禁问:“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嘘。”乌苏退回来两步牵她的手,将人拽到绿洲边的土堆小屋,屋上挂着的彩絮和羊尾已经积满了仆仆灰尘。匈奴少年把剑往门前一砸,手中提着的两坛美酒从窗户飞了进去,“死老头,你绝世聪明的徒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