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义两手僵在空中,鼻音深沉:“老头,你不杀我?”
“你聪明且懂分寸,出手狠却未必没良心,只是可惜,你有才华,平生却未见得能比护儿幸福……哎……既然有人想要挑这个重担,我又何乐而不为。有机会去山后祠堂看看吧,你真的该好好谢一谢吴闲。”袁可止疏朗一笑,不再多言,往石崖下一跳,径自去收拾烂摊子了。
赵恒义从怀中摸出那根明艳斑斓的手串,在原地一动不动发呆。吴闲将它交到自己手中的时候,他还有许多不解,而如今,袁可止寥寥几个字,逼得他不得不明白。
任凭再好的伪装,也无法掩盖他现在翻澜的情绪。
半盏茶后,一双皂靴落入他眼帘。
赵恒义收回手串,拍去双手粘着的土,捡起折扇踉跄而起,悠悠道:“大概是缺德事做多了有阴损,到头来还是孤家寡人。”
“我来看看你死没死,你还欠我一诺。”姬洛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袁可止的意图旁人想不到,姬洛却能掰出七八分。虽说四劫坞和姓赵的生死与他都没什么干系,但他并不清楚袁可止的为人,若这老头子有几分逐鹿天下的野心,赵恒义身份暴露,说不准拿八风令邀功,倒是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放心,求生不易,向死也难。”赵恒义踽偻着行了两步到姬洛身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姬洛道:“你信?”
赵恒义淡淡一笑,将目光飞掠过江天,迎风展臂:“怎么不信,我死里逃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瞧这话说得轻松,可落在姬洛心上却如重锤,他南下至此心有体悟,赵恒义骨头不软,能称得上死里逃生的境况,必然凶险万分。
两人不再多言,亦没回海帆堂,而是改道直接出了荆江舵。
出外没个两里,正好碰上赵恒义的手下,来人扶帽整衣,口中称是恕罪。赵恒义一问,原是他贪杯醉酒,在长风舵里误了事。
听完,赵恒义忽然踉跄要摔,姬洛伸手将他给扶住,瞧他脸色煞白,亦觉察出不对劲,忙道:“怎么回事?”
赵恒义握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姬洛,今夜的事我猜你已理得八九不离十,但我们都错了。”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代学坤不会那么容易扳倒,所以我想了个狠招,方才你在堂中也听见了,说是虚晃一招,实际我也有顾念,因而派人去长风舵的人还有一任务乃是截代学坤的人,他若要痛下杀手,我就示警,先一步向袁舵主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