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片段当下如走马变换,搅得人脑中没一刻宁静。慕容琇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攥拳,半晌后下定决心。
“段艾哥哥,我有一问,你为什么要请旨呢?”慕容琇忽地睁眼,逼视那马上年轻的将军,口中冷冷有痛苦色而无情意。
段艾本不是巧舌如簧之人,和心上人四目相接,一时语塞。
想他一沙场硬汉,如何也说不出柔情话,只能苦心劝慰:“阿琇,你知道的,如今上庸王势大,两家岌岌可危。我们自幼有婚约,即便我不想请旨,王妃亦会请旨,就算都没有,圣上为了平权制衡,也会择机下旨。”
“我明白了。”慕容琇低声一叹,纵身越上函谷关九丈高墙,于城垛上旋足一转,飞身立于旗枪顶上,城关内外无人不为这突来一手不大惊失色,便是连段艾这样见惯杀伐大场面的人,也弄不明白所以然,只能深吸了一口冷气。
慕容琇将手中长鞭一挽,眸光掠向后方那如一点佛莲的白衣人,眼中慢慢沉淀出痛色。但她知道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于是调头正对关内时,人已一展笑颜,朗声道:“段艾哥哥,我可以嫁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北方儿女本不拘于小节,眼下见她松口,且似是心甘情愿,段艾心中欢喜难耐。不过他素来沉静而非喜形于色,因此只是颔首道:“郡主请说!”
“段艾哥哥,我的母亲是晋女,那你愿意以晋礼娶我吗?”
她在楼上振臂一呼,声音随着长风穿过城楼内外,先不说过往百姓私下议论纷纷,便是段艾带的军队也一时炸了锅。这其中不乏有思想刻板的鲜卑贵族子弟兵,心头轻视晋人,纷纷面有鄙夷。
而关外的姬洛亦双眸圆睁,难以置信。他回头瞥了一眼施佛槿,只见那位僧人双手合十,低眉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姬洛私心里觉得,大和尚此刻是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的。
段艾顶着压力,拍马向前,于关下将披风一扬,回首扬眉气沉丹田朗声发话:“我段艾今起誓,必将以汉礼迎娶郡主,一生视若珍宝,同生同死,同寝同穴!谁若有异议,便是不把我和整个段氏放在眼里,如有私下非议者,当以军法处置!”
满座哗然!
此言一出,既震慑在场诸人,堵住悠悠众口,亦向慕容琇剖心表意。
贵族间派系本就错综复杂,而今又正临晋国大将军桓温北伐,燕国中人人心有芥蒂,段艾此举不但有树敌之危,更顶着不小的阻力。
慕容琇眼波一颤,她又岂不知段艾此心拳拳,然而世间不合时宜的情义最难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