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琇没再开口,姬洛听着两个人的话,心中发空不由环视一圈,见这酒肆中来往有各族人,再对着酒水照影,忍不住开口:“阿琇姐姐至少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我却连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有来处就有归去,总胜过乱世里命如飘萍。”
他此话一出,几个人仗着年龄大,也不便同个小孩子比惨。
看燕琇长相说晋女胡女亦可,瞧施佛槿身量高,穿着胡服似乎也能扮一扮胡人。看来看去,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一双耳,几人都又笑了。
吕秋嘴唇一碰,忽然心生感叹。十多年前慕容家族推翻冉魏,也是在这片土地上,所以迎风高谈,不免思及这数十年间的风云变幻:“当年冉闵推翻石氏,下《杀胡令》,误伤了许多络腮胡子,其实稍微收拾,人与人差别哪有那么大。”
姬洛睁着双眸痴痴地想:“是啊,人非是草木牲畜,容貌无大异,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在这苍茫大地上,千万年前同生同养,那天下人不都是一家人吗?”
听完他的话,燕琇颇为不屑:“痴儿呓语,果真是个小孩子。”
姬洛突然站起,眼中有玓瓅之光:“我不是小孩子!”
“小施主,殊不知人都渴求寻找同类。”施佛槿向来爱圆场,立刻将两人隔开,轻声道。
唯一没有插话的吕秋将外衣拢了拢,仔细藏好绑在腰间的钓月钩,一口饮尽杯中酒,大步跨出:“我出去透口气。”
三人知他上想保白门清正,下又为人污蔑构陷,前有酒肆谈论颇多,后又还须得南下完成隋渊遗愿,处境是相当尴尬复杂,于是,也无人开口劝,随他独自静一静。
吕秋刚踏出酒肆,旁边那桌刀客话音一转,将刚才不当之言盖下,又重开了一个话头。大头矮子问:“那另一件大事又是什么?”
“听说几日前有贼人欲窃皇陵,后又私闯太原王府,三日前南逃,这不洛阳城正在戒严吗?”马脸男人继续说。
“可盗走了什么东西?”
“这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几位穿着骑射服的燕人也朝那桌看去,嘀嘀咕咕私下议论。姬洛对皇族的事儿并不关心,到处觑看,不料回头发现燕琇把那幕离掀开一条缝,满脸尽是油光。
“阿琇姐姐,你怎么了?”姬洛问。
然而燕琇并没理他,反而就着凳子坐立不安,随后跑向那群鲜卑人,指着城门口用鲜卑话问:“诸位可知,洛阳戒严,朝廷派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