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起初没动,连眼珠也凝住了,似是在深思。
“小先生为何不接?接了,这钱府就是你的了,坐享荣华富贵,一生皆可无忧,”钱六爷倒是不急,只悠悠笑问道,“可是担心经营一事?以公子的才智,纵不能比拟祖师陶朱公,也还不至于坐吃山空。”
姬洛摇头:“就如那日我对钱百器说的,我不姓钱,钱家的东西自然还是要归还钱家的人。”
钱六爷抽了一口冷气,嘴巴微张,十分惊讶,显然并没有料想到他竟一分不要。刚才把书契摆出来一样一样说,就是让彼此心里有个底,钱府这些年的基业,足是富可敌国,就算苻坚从中取纳,也不过搬动冰山一角,自己是个生意人,不会白白发善心,留下这些东西给姬洛,是因为他奇货可居,总有一日会用到。
联想到灰袍人同自己说的话,钱六爷不动声色默了足足半晌,才开口道:“钱胤洲为何会在家宴当日出入吕府?那日长街,我问阁下心中所选,看来是选了四公子。”
“并非如此,”姬洛摇头,道,“其实我一开始选择的人,是钱胤川。他是个有才能的,只是运气不够好。”
钱六爷睨了姬洛一眼,拍着肚皮笑,笑过后挥了挥袖,招来给他架车马的张甲,随后拢着袖子走入了春雨中。自始至终,再没看百宝锁格一眼,如今江南正兴,比故步自封的长安城好上太多,只要开了往来商路,根本不愁没钱赚。
他想给姬洛一个天大的好处,是以硬塞,也要塞到人怀中。
“‘长安公府’有约,子侄尚幼者,可以他人佐之,待及冠后还于‘不动尊’之位。”远远地,钱六爷的声音打雨中只字不差传入姬洛的耳朵里,“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疾足高材者得焉(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