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段用手枕着头,懒洋洋的看着我:十八,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报考我这个专业啊?我看过你画画,手感不错啊?我们这个专业是非常有前途的,你那个破专业像个碎催似的,将来找工作谁把你们当回事儿?能不能找到工作还是一回事儿呢?

我坐到草地上:我没有工科的脑细胞,高考前会考模拟,化学物理加在才考了60分,学建筑专业不是笑话吗?

左手不知道弹了一首什么歌曲,悉悉索索的吉他音轻柔响彻在空旷的草地上。

九段邪邪的看着我,笑得非常怪:你要是跟我混,我养着你,你知道一张建筑图现在能赚多少钱吗?我的建筑图是最棒的,那么将来也就是最值钱的。

我避开左手的眼神,转头看着操场上踢球的男生们,飞的高高的足球在夕阳的余晖中滑过一段模糊的曲线,歪歪斜斜的冲向球门,酒精反射到我的大脑中,我想起阿瑟的那句话:只要是个学生,就都会毕业。我听清楚左手弹的曲子了,是《滚滚红尘》。

九段晃晃悠悠的坐起来,放肆的看着左手:哎,你没看十八醉成那样了吗?去,给她搞杯茶水,要浓点儿的?

左手摘下吉他,看了我一眼:真是的,没事儿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九段看着左手的方向,嘿嘿的笑着:十八,我现在特想给你讲个故事。

我没吭声,九段发狠的拽了一下我的耳朵:你说男人什么时候不爷们儿?

我恼火的揉着耳朵,有些不满的看着九段,九段放肆的躺倒草地上,像是自言自语:我跟你说我们家邻居,不是我们家,真的不是我们家。

九段停顿了一下:……那个女的不大本份,男的还算本份,在外面辛苦的工作,女的在家耐不住寂寞,就背着男的偷男人,那家的孩子已经不小了,还他妈的都睡在一个房间一个炕上,女的把孩子哄睡了,然后开了门,把一个男的让了进来,孩子还模糊的问了一句是我爸回来了吗,女的就说闭嘴睡你的觉,然后就熄灯了,再后来没有过多久,就传来轰轰的砸门声,然后那家的男的拎着一块板砖进来了,很爷们儿的那种,那家孩子也吓醒了,那家的男的挺搞笑的,竟然拎着板砖冲着女的冲了过去,大喊我他妈的盯着你好几天了你给我往家领男人,而和女的偷情的男的反倒平安无事,还在旁边看热闹,后来看砖头要砸在女的身上竟然还很仗义的过来拉架,一边拉架一边说大哥大哥这事儿怨我都怨我,你别怪她,男的跟疯了似的非要砸女的,还说着你别拦着我我非卸了她不可,偷情的男的拉完架走人了,那家孩子就那么咬着手指头那么看着,那年那孩子九岁……

我迟钝的看着九段,我突然很想问九段: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我转脸的时候,看见九段的眼角快速的流淌着泪水,我犹豫了一下,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很热,九段发呆的看着夕阳后的夜空,喃喃自语:……我有时候就想,那块砖头为什么就没有砸在我脑袋上,要是真的来那么痛快的一下,是不是就真的解脱了?十八啊,你知不知道,从那以后,我再见到男人就真的无能了,就跟男人生理上的那个无能是一样的……

我不敢说话,感觉眼角涩涩的,左手慢慢的朝我们跑过来,我真的不敢跟九段说任何话。有时候很多人喜欢讲别人的故事,多数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何尝不是自己狠狠压在心底的那些陈年又陈年的往事,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让人记了那么久,无非就是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所以只能漫无目的的压在心底,如果没有把一个人压死,那这个人就永无解脱,等到恨的人入土为安,想恨的物件都不再有,不过是沧海中的一把虚无,还有一把沧桑而已,谁会比谁好过多少?

左手把手里热热的茶杯递给我:给,下次少喝点儿酒,都多大的人了。

我刚喝了一小口,就噗的一下喷了出去,热热的茶水透过我的衬衫上,我皱着眉头看着左手:你放了多少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