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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线撤下来的色目千人队和百人队,都已经残破不堪,还能动弹的军将士卒,都已经耗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雪地当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吃口干粮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们这些人从昨天清晨开始,就被蒙古人轮流驱赶上阵,在弓箭和弯刀的威胁下,一波波的向明唐联军阵地发动攻击。那几乎就是自杀式的冲击,冒着明军的炮火,顶着雨点般落下的箭簇,一波又一波,没完没了!

一个又一个满编齐员的百人队被打残,只剩下二三十个行尸走肉一般的士卒。围绕在他们周围,数量几倍于他们的蒙古人却不依不饶,仍然一再强迫他们走上战场,用最简陋的武器,向远比他们强大的敌人发动送死一样的进攻。

所有的色目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仿佛知道了必死的命运,暗自哭泣的声音在他们休息的雪地中此起彼伏。这些跟在蒙古人冲当走狗,在中原作威作福几十年的二等色目,现在终于尝到了当三等人的滋味!

他们的地位,不仅不如汉军,甚至还不如刚刚运送军粮赶到前线的汉人民夫。这些民夫虽然手无寸铁,但是却没有一个蒙古去杀害他们,只是将他们驱赶到了明唐联军一边,而且也没有蒙古人跟在他们身后发动进攻。他们现在就在明唐大营南面的空地上面聚集着,点起了数百堆篝火取暖,还得到了大名都督府提供的食物。显然是保住性命了!

连续三天的激战,仿佛也让明唐联军疲惫不堪,伤亡也达到数千人。士气也被这种没完没了,不计死伤的攻击消磨了大半。从昨天下午开始,明唐联军就开始收缩战线,步步后退到了己方营垒的北墙,又以之为依托,构筑了几道防线。

仗打到这个地步,明唐联军已经占据了交换比上的绝对优势,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他们的援兵一定非常靠近了,或许已经到了真定府。的确也没有必要冒险硬拼,只要拖下去,就是一场空前的大胜利。

又是一阵急促的军号呜咽之声响了起来,这意味着又有数千疲惫不堪,完全绝望的色目人要拿起钉头锤、狼牙棒或是长枪,发起新一轮的自杀式进攻了。

“李恒千户,轮到你的人上啦!”

两天前就一心求死的李恒居然还没有死,但是他的那身祖传的青唐瘊子甲上仿佛附着了西夏历代君王在天之灵的庇佑一般,一次次的将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这甲,已经伤痕累累,不知有多少甲叶被击碎被砍破,甲叶上面还挂着十几支断箭,其中几支的箭簇不仅刺破了这件青唐瘊子甲,还顺带着狠狠扎穿了穿在内层的一件锁子甲,直直刺入了李恒的皮肉里面。但是,也仅仅是皮肉伤而已。

不过他的那些老部下们就没有恁般好的运气了,他们可没有当皇帝的祖先可以传下最坚固的铠甲,更没有祖先的那点气运可以庇佑。战了两日,已经有数百人命归黄泉,剩下还能战的不到二百,同另外几个残破的色目千人队混编,组成了一个新的千人队,李恒就是他们的千户官。

他猛地站起来,用酸痛的臂膀拎起一把钉头锤——他的那口宝刀已经让一把镶钢大横刀斩成了两截,所以只能换了一把钉头锤。

“儿郎们,又轮到咱们啦!”李恒举目四望,只能看见一张张绝望的色目面孔,“都跟某上吧,大蒙古养了俺们那么多年,现在是时候报答了!”

月光之下,拖着疲惫步伐的色目甲士们组成了乱纷纷的队伍,在数千蒙古弓手的监督之下,红着眼睛又扑向了明唐联军的营寨。那里就是他们的死地!蒙古大汗的九斿白纛在四下篝火映照下飘扬翻卷,几乎就插在了明唐联军大营外数百步的地方。数十上百面大鼓就在这九纛之下,敲出了震天价响的鼓声。

忽必烈已经亲临第一线,就站在飘扬的九纛下面,身边围绕着数十名重将谋臣。一个个临阵脱逃的色目军将浑身是血的被拖到了忽必烈跟前,就在一片被鲜血完全染红的雪地上砍了脑袋。

可忽必烈却看也不看这些哭喊着哀求性命的色目人一眼,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得笔直,背后的斗篷在夜色光光中猎猎而动,他只是紧紧皱着眉头,目光显得悠远,仿佛已经穿透了整个营寨,看到了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