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曾披甲,连宋军的红色战袄都未曾穿着,就是一身长衣衫的守门军将正在给骑在马上的陈德兴行大礼。此人三十许岁的年纪,如文臣一般留着三柳须髯,修眉俊目,皮肤细白,看着到是像个白面书生。
实际上,此人就是个白面书生!南宋是唯有读书高的,哪怕是将门出身,也是将读书科举当成正途。四川、京湖、两淮那里的军阀或许还好些,临安三衙军中的军将,却多是顶着武阶的儒生——武臣官身都荫补来的,差遣也是走门子得来的。不过这些将门子却不会把心思真的用在带兵练兵上面。当然,这些三衙将门的子弟并不什么纨绔子弟。
通常情况下,他们的家教都很严,本身也都是些非常上进的人。年轻的时候他们都会醉心科举,和寻常士子一样进学苦读,然后参加锁厅试(专门给官员准备的科举),取得举人身份后再参加礼部试。
考上了就转文资成为士大夫阶级的顶层人物,考不上就继续一边当武官一边读书。等到上了点年纪,若还没有高中,那就要改行经商,接过家族产业——三衙军的将官都“文武双全”,“政商一体”的,家里面都有产业,要不然靠几个俸禄怎么够开销啊?
总之,赵官家的三衙亲军的将领,虽然名为武臣,但实际上都是一些儒商,放在后世就是国学大师兼企业家!要是后世的革命军队里面的军官都是国学大师和土豪资本家在兼任,恐怕连大缅甸帝国都打不过了……
而这位官拜保义郎的王子业就是个满腹经纶的大宋武臣,已经参加了3次礼部试,可惜都没有能够高中。如今,除了到余杭门当值,就是在家苦读,准备参加景定二年的锁厅试,若是下一科再不高中,那么他就要改行学做生意了。
至于怎么把自己麾下的一部兵马变成真的能上阵杀敌的精锐,这位王保义却是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下面的军卒都各有事业的临安子,每年能凑合着来军营当一个月的差,站在城门口装装样子已经不错了,哪能真的把他们当兵来练啊?
好在如今虽不是承平,但是临安左近也是百多年未见敌踪。临安城门更是入夜都不关闭,和靖康之耻前的汴梁别无二致。
“昭文兄见外了,快快请起。”陈德兴就在马上抱拳还礼,还客气的唤着对方的字号,原来两人早先就是认识的,不过没有什么深交。
陈德兴又一指身旁骑着匹驴子的文天祥,笑道:“这位是庐陵文文山。”
“文状元!”王子业忙定睛一看,立即就认出来穿着儒服的文天祥,连忙又是一礼,“失敬,失敬。”
“昭文兄,”陈德兴也不等文天祥和王子业寒暄,就抢先笑道:“吾和文山兄要去北内赴宴,等回来后再与兄饮宴畅谈吧。”他一指身后的骑兵,“这些都是我的伴当,不大方便在城里面招摇,就麻烦德昭兄照看一二如何?”
“行行行,就到守门军的营房歇着吧,反正那边也空着,吾再让人备些酒食送去。”
“那就有劳了。”陈德兴笑盈盈的拱手称谢。临安18门旁边都有专门供守军使用的营房。余杭门守军的营房就在瓮城里面。自然都是空着的,除了堆放守城的器械,就是放些军将私人的货物,当个免费仓库使用。不过总有些房子是空着的,那是为了应付上面检查用的。
“昭文兄,有没有干净一些的屋子,我和文山兄要换身官服。”
“有的,有的,跟我来,跟我来吧……”王子业不知有诈,只是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