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将史彬从震惊和恐惧当中暂时拉了出来。火苗已经窜出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点着了。连环船上可不却引火之物,绳索、木板、铁炮、火箭,都是一点就着的东西。而船上的军卒,又多是新附军也就是在西川投降蒙古的宋军,哪里有什么士气,都是被逼上战场的。在秩序井然的时候只能老老实实的,现在还不趁乱逃跑?只听见扑通扑通的落水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了水,只看见江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人头。
“灭火,快灭火!不许跳水!违令者斩!”
史彬真的有些着急了,虽然他也会水,但是这里是长江,可不是他家乡永清的小河小溪,光是这水流就不是人体可以对抗的——没有谁可以逆水游回上游,只会被冲到南沱宋军大寨那边去。就是不淹死,落在那些凶残的南蛮子手中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滚烫的炽热弹在蒙古军的连环船上制造出了人间炼狱之后,就见江面上的三层桨舰之上,舰艏部的发石机弹射杆被绞盘和绳索再一次拉扯到位,然后又是一片“蓬蓬篷”的闷响,炽热的铁球如蝗虫一般飞来,眼见着冲在最前面的两条连环船立时中弹,惨叫声,呼救声,叫骂声和人体落水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不过无论是被打着了火的还是大半水手已经跳水逃生的连环船,只要没沉,都无一例外的继续向前。并不是驾船的蒙古水军有多勇敢,而是长江的水流在推动着这些连环船顽强的向前。
所以在后方指挥作战的史天泽、汪田哥和在更远的高处观战的蒙古大汗看来,战场上的形势还算不错——如果他们有一架望远镜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看法了。
“翠仙,你看,南蛮子退了!”
李翠仙此刻也坐在一匹高大的西域骏马上面,立于高处观战。和她并辔而立的就是就是那位蒙古人的混血公主宝音特穆尔。这女人是贵由的种,母亲被蒙哥纳入后宫才一起跟了来当个拖油瓶。和一帮拖雷系的三代目们处得不好,却和李翠仙混得挺熟。这次进军干脆就和李翠仙一块儿走了。
“看来这陈德兴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连水战都斗不过大蒙古的勇士,”宝音秀美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轻蔑,“就不知道武艺如何了?”
“武艺如何要比过了才知道。”李翠仙努力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担忧,勉强笑了笑,“等到大汗的勇士擒了陈德兴,我们的宝音公主就去找他比武,好叫他知道大蒙古的女儿也精通武艺,比他们南蛮的勇士还强!”
宝音公主认真地点点头,“对,就这么办!”
“呜呜……”
号角的声音破空而来,响彻长江两岸。这是蒙古大汗在催促进兵!
“走吧,”宝音公主抹了把额头上的香汗,笑吟吟地对李翠仙道,“大汗在催促他的勇士,我们也一起向前吧,去看看大蒙古的勇士如何踏破南蛮的军寨,如何将南蛮的蜈蚣船打翻在这滚滚长江当中!”
“嗯。”李翠仙收起了最后一丝忧色,策马跟上了宝音,两个人在几十个扈从簇拥下,往长江边上走去了。
在一条千百年来由纤夫用脚踏出来的大路上,不计其数的蒙古骑兵和蒙古汉军步兵,正披着厚重潮湿,发出难闻气味的皮甲,汇合着辎重,拖拽着粗制滥造的扭力发石机,顶着灼热的骄阳在蒙头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