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禹心不在焉的打量了一下室内,躬躬施了一礼:“殿下请稍坐,我这就回报江大人。”
太子点点头,不再说话,等霍禹出去了,他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眼角瞟了一眼身后。
“大人,只有殿下一人在里面等候大人。”
“那好,请霍大人在外面等候,随时候命。”江充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袍服,正了正头上的冠,这才昂头挺胸的进了屋,外面站着的两个舍人随即将门关了起来,阻绝了外面的目光。屋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两个人的交谈声,显然双方都不愿意让人听到他们说什么,声音都压得很低,霍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屋里,太子端坐着,也没有请江充坐,他的脸色很平静,只是脸颊不时的抽动一下,显出他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他端起案上的杯子,送到嘴边呷了一口水,然后又缓缓的放回了案上。他的手有些轻微到难以察觉的颤抖,江充看在眼里,不禁有些鄙夷。
“殿下,臣奉陛下诏,要搜查博望苑,还请殿下行个方便。”江充抬了抬手,神色却极是倨傲,没有一点客气的成份在里面。太子恍若未闻,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笑了,笑得很诡异,似乎带些疯狂,又带着说不尽的凄凉。
“江充,你到长安二十多年了吧?”
江充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太子。不错,他在长安城沉浮了已经近三十年,二十出头的时候,他被赵太子丹陷害,差点被打死在赵王府,后来逃到长安城,变名易服,求见天子,一举成功,不仅报复了太子丹,还获得了天子的信任,出使匈奴,出任绣衣直指,直到出任水衡都尉,一路顺风顺水,江家无数的人跟着他平地青云,享受到了以前不敢想象的荣华富贵,即使他被闲置的这些人,长安城里的那些皇亲贵戚提到他江充的名字,还要打上一个寒噤,大丈夫在世,自当如此。
就象现在这样,他可以腰杆笔直的站在一国储君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这个可怜的太子。
“你以陷告赵王父子起家,用你的狡智蒙骗陛下,在长安胡作非为,如今,又想来离间我父子吗?”太子缓缓的站起身,甩了甩袖子,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江充的眼睛,他的眼中有一股与他气质不符的凶蛮气焰,让他原本柔弱的面孔显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戾气。
江充一看到太子与往日不同的眼神,心神忽然一滞,猛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今天的太子看起来与往常很不一样,不是那种柔弱温厚的模样,倒是显出了几分天子身上才有的霸气,这股气势压得他为之一愣,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手按上了腰上的剑柄。
“怎么?还想杀了我?”太子的嘴角掠起一丝不屑的微笑,“杀了我,你就跑得掉?”
“我不用杀你。”江充长吸了一口气,极力放松的表情,手也松开了腰间的剑柄,却没有离得太远,他向后退了两步,靠近了门,这才笑:“殿下,我当然不敢杀你,我只是来博望苑搜查巫蛊,然后由陛下来杀你。”
“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这博望苑里肯定有巫蛊了?”太子歪了歪嘴角,不以为然的笑了:“你这栽赃陷害的本事,当我看不出来?椒房殿里的偶人,也是这么来的吧?江充,你是聪明,可是,你也不能把天下人都当傻瓜,任你摆布吧?陛下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闷在宫里不出来,难免会被你这样的奸臣所蒙骗,可是你蒙得了一时,还蒙得了一世吗?等陛下明白过来,你江充能好到哪儿去?”
江充也笑了,心头却是一阵阵的寒意,太子在他的面前直指天子昏愦,显然并不怕他传达到天子耳朵里去,这说明太子已经起了杀心,并没有打算让他活着离开此地,这一刹那间,江充真的后悔了,他倒不是后悔进博望苑,而是后悔孤身一人进了太子的房间。
不过太子的剑术很一般,想来他虽然要年轻二十岁,可是未必就是自己的对手。江充慢慢的沉静下来:“殿下,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屋里虽然只有你们二人,可是你这些话还是有可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届时告你一个腹诽之罪都是轻的,还请殿下慎言。殿下,如果你没有什么要和江充说的,江充这就告辞,即刻开始搜博望苑,尽快查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