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煜星听到这里,眉头已经皱起。
下一刻,老夫人露了笑,语气陡转——就在他们以为路走到头的时候,秦寺卿竟亲自登门。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即便当初差点丢了饭碗,老范也严守规矩,没敢越级求助,寺卿为太仆寺长官,与他这样的小吏距离不是一星半点。
秦寺卿虽是个年轻人,但并不显浮躁,他一身便装坐在简陋的屋子里,平声问了问老范的情况,问的很多很细,除了平日里职务为何,怎么安排,完成标准,还问到他的工龄,以及这些年来值得一说的大小事。
老范起先吓到了,以为这是
要让他退了,没想他战战兢兢答完,秦寺卿只是点点头,让他好好养病,痊愈后尽快上值。
夫妇二人不知这寺卿深意,只觉得饭碗不丢就是天大的好事,老范甚至都不敢养病,第二日就回了太仆寺,来了才知,他竟被提为主簿,不仅不用再干粗活,而且手头过的事情,都与新政息息相关。
老范读过书,可惜他年轻时,科举之制因考卷不掩身份,失了公允,普通的读书人高中机会十分渺茫,后来科举制度革新,终于让众多寒门仕子都有了公平角逐的机会,老范却不再年轻,又因幼子患病,不能在这条路上耗下去,遂捐了个小吏挣钱养家,日子一熬就是多年。
老范第一次在年轻人面前落泪,恨不得给秦寺卿磕头上香,然而,秦寺卿只是捧了卷书,淡淡道,是秦博士即将要在马场上课,走了一圈,觉得马场不如从前规整,一句话丢过来,他少不得要追根溯源查清楚,毕竟秦博士是个讲究人。
夫妇二人这才知道谁是大恩人,又来谢秦博士。
却没想,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竟比那年轻的寺卿更冷淡。
她只看了老范一眼,便道:“原来你就是老范。听说你活干的最好,如今虽然不用干粗活,但把人箍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得看好了,若他们做的还不如你从前做的好,你就继续接着去干。”
“稍后我去马场会多些,如今新马政为太仆寺重中之重,太仆寺的学生都是勋贵子弟,讲究娇气得很,若那头的活儿做得不好,哪里有差错,秦寺卿也保不住,知道吗?”
这事放在任何人来看,都是秦家姐弟帮了老范夫妇,可这姐弟二人,无一句话夹着恻隐之心,态度平常甚至冷淡,好像这一切只是遵循标准做出的选择。可是这些话,却比那些空有同情怜悯,旨在鼓舞激励的话语要更打动人心。
好像这本就是老范该得,也只有他能做好,最重要的是,这未必是赏赐,但一定是责任,若有失职怠慢,绝不会因为他们多么多么可怜,就有多一次机会。
老范如获新生,病都好的快了,如今不仅俸禄涨了,有了品级,就连从前共事的人都得对他恭恭敬敬,他做起事来格外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