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不错。”

有人说话,声音淡淡的,冷冷的,却又是那样悦耳动听。

祁知年手脚紧张得开始发麻,一时之间甚至都没认出这道声音,他的牙齿打着颤,白马原地打了个响鼻,他吓了一跳,跟着打寒颤,终是抬起头。

那人高高端坐在马背上,背对阳光与湛蓝天空,整个身子镀了一层金光。

那人外披白色大毛披风,襟前有盘纹金扣,袖中探出的手好似白玉,手指修长而又有力,松松地拉扯着黑色缰绳。

那人面色淡漠,双眼微眯,冷冷地低头在看他。

那人,与长公主长得很像。

那人,原来真的是人们口中所说的仙人下凡。

祁淮看着马下这张小脸,却是轻轻“啧”了声。

他已经三年不曾回家过年,今年若是再不回来,他的好舅舅恐怕要生疑。

进了京都的城门,他便不再是无名观中的那位无名观主,也不是江雪门门主的亲传二弟子,更不是那借着各种身份穿梭各地整日忙碌的不明人士。

在这里,他是世袭罔替的英国公祁淮,是华阳长公主的独子祁淮,是当今皇帝的外甥祁淮。

该有的架势必须要有,回京就要回得众人皆知,但他实在懒得听那喧闹声,他的亲卫在马车里假扮他,他则是自己慢悠悠地骑马穿小巷。

这儿的小巷极有意思,穿来穿去好似迷宫,年幼时他就常来这里玩。

那时候父亲还在,总会带着他玩捉迷藏。

所以这一路,他的心情很好,嘴边甚至噙有淡淡笑容。

突然出现的人破坏了他的好心情——

但是,看到那张扬起的小脸,祁淮的心情又再度好起来。

这还是头一回,短时间内,无意中,他与一人三次相遇。

那夜曾有两面之缘,瞧得出来是个很漂亮的少年,到底被夜色所碍,此时晴空朗朗,小脸在他的视线下一览无余,饶是祁淮也不得不认同,当真是个灵秀漂亮的小人儿,双眼似那清泉。

穿得虽是破破烂烂,却是越发显得那张脸过分的耀眼。

祁淮克己,倒不是真想当那苦行僧,而是身边从未出现过值得他放纵的人或事。

当然,面前这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漂亮小家伙,不过短短三面之缘,也还称不上什么值得不值得,但他要承认,此时他对这个小孩儿很有兴趣,很想逗一逗,他认为这会是一件令他愉悦的事。

他本质上是高傲而又冷漠的,天底下的人,于他而言只有两种,一种是母亲与师兄、师父,另一种是他们之外的所有人,这些人里,除了死人,永远都无法瞧见他的本来面目。

破破烂烂的小家伙还极为紧张,手忙脚乱,想看又不看的样子,比那夜更为有趣,他的反应更是取悦到祁淮。

祁淮面上的淡漠渐融,唇角微扬。

紧张得直打颤的祁知年一直紧盯着他,瞧见他的笑容,越发呆傻起来,他极度紧张的同时,脑袋也转得极快,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太丢脸了!

可他真的好紧张,甚至,祁淮在对他笑。

他的父亲在对他笑!

啊!不对!祁淮从来也不是他的父亲!

是的,不过短短半个多月,这样紧张的时刻,祁知年脑中只有那些多年积攒的孺慕之情。

是他从小到大都在期盼见到一面的祁淮!

他见到祁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