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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宁的心一紧,看向周帝。他说的是“不追究”,说明,从心底里,他还是认定了,裴原做过。

裴原的拳在身侧紧了一下,骤又松开。多说无益,辩解无用,不如沉默,等一切昭然揭开。

周帝沉吟一瞬,审慎地看向他,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那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你有何解释?”

裴原跪下道:“裴原以性命担保,以下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辨!”

宝宁也跟着跪下。

她心跳得厉害,她注意到了裴原的自称。他没称自己儿臣,也没称儿子,只是以名字代称。宝宁知道,这是裴原自己的执拗,他心中与周帝是有隔阂的。

周帝颔首:“你直言便是。”

裴原道:“是有人要刺杀。”

周帝半真半假道:“朕当然知晓,那些人已经说了,他们是马匪。”他仍旧紧盯着裴原的神色,想要找出破绽。

裴原声音平缓:“是谁家的马匪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竟敢截杀当朝天子的仪仗?何况太子亲自护卫,更有虎威将军带队二千余名精兵相伴,马匪区区百十个人,拿着粗弓铁剑,就想劫财?若是真的,那简直是勇猛无敌了,有一夫挡万兵之勇。”

周帝道:“近来南边灾荒,有许多难民流离到京城,对朕很不满。或许是他们结成帮派,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庶民愚钝且鲁莽,做出以卵击石之举,不足为奇。”

裴原道:“那些马匪早有预谋,直奔十三车而去。为防行刺,天子副车共十五辆,他们为什么那么精准?”

周帝道:“或许是找人占卜,但占错了。你知晓的,这样的术法并不罕见。”

裴原道:“南方水患发生大概十日,短短十日内,难民要对府衙失望,生恨,乃至于拼了死也要弑君泄愤,是否过快?且既是难民,便没有马车,来京只能徒步,靠沿街乞讨为生,就算精壮男子健步如飞,也要走上五六日,到时风尘仆仆,落魄无比。那些马匪,不但装束整齐,还配有武器,声如洪钟,哪里像是逃难的样子。再者言,他们的武器从哪里来,衣裳从哪里来,怎么吃了那么饱的饭,竟有力气潜伏树上?又是怎么打听到仪仗要经过雁荡山的。统统都无法解释。”

周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是有人预谋好了要杀朕。”

屋内安静一瞬,宝宁甚至听见滴漏里的水声。

下一刻,她听周帝道:“朕怀疑是你怎么办,是你故意演了这场戏,安排好了一切,就是为了重新得到朕的信任。你如何解释呢?”

宝宁震惊地抬头,眸中尽是不可置信。这个皇帝,到底是多么的不相信他的儿子?

周帝这次没有看裴原,他与宝宁对视。宝宁在庄子门口等他们,自是知道不久后他们要回来,所以对这一切,该是知情的。一个弱女子,遇事总比男人慌得快,周帝看着她的眼睛,想找到惊慌,或者心虚的神色。没有。他收回眼神。

裴原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仍旧平缓道:“我知道这样相救会惹鱼腥上身,但又不能不救。”

周帝问:“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路上有马匪截杀?”

裴原点头:“是。”

周帝顿一瞬,随后笑起来:“你这是自己承认了?”

裴原拱手:“有一证人在外等候,请陛下允准她进来。”

周帝看向门口:“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