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怎么给人折磨成这样了?”韦白摸着我的脸。脸颊上的肉已经全没了,深深凹了进去。韦夫人站在一边,暗自垂泪,略带哭腔道:“怎么连头发都白成这样了?谁这么狠心,要活活饿死人家?”
我一直没有照镜子的习惯,给韦夫人这么一说,忍不住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找来了镜子,我差点不敢认自己,一脸暗黑,两颊深陷,印堂黑气缠绕,两鬓已经全白了,顶上的发髻都已经花白。
我苦笑一声,道:“我好像不记得自己过了三十岁啊。”
韦白也深深叹了口气,道:“贤弟不知,你丢了的这一个半月,皇上也不好过。每日早朝,朝中大臣就人人递本,参劾你。愚兄也想替贤弟辩诬,却……唉,你也知道……身在朝堂,身不由己啊。”
“大哥不必多说,小弟明白。若是大哥硬要出头,恐怕还给人一个结党的口实。”我不怪韦白,这种事情,并非意气用事所能解决的。
“此番倒是你的对头帮你说话了。”韦白讪讪一笑,“吏部尚书朱子卯帮你上了十道奏折,他的学生也大都没有动静。此番攻你攻得最猖狂的是兵部尚书张琦,听说背后的是太保陈和。李哲存、冯霂倒都只说惩戒,不似兵部的人一般要你的命。”
我应了一声,道:“小弟过几日便要北上了,圣上要我去守燕州和云州。”
“啊,唉,”韦白长叹一声,“燕、云地处北疆,是昔日武啸星将军的行辕所在,匈厥古之患最盛之处,而且听闻一年三百天里有两百五十天都是酷寒,这……实在是流放之刑啊。”
“可名,要不你辞官吧,哥哥嫂嫂总不会让你受什么苦。你的身子,还怎么能受得了跑去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韦夫人哭道。
我苦笑道:“早在西域,我便请辞。现在,我是不能辞了,这次矫诏之事,只有我死了才能算完。我若是去了燕云,大概还有条活路,否则今日罢官,明日我可能便身首异处了。大哥,小弟走之前,告诉你一件事,若是小弟平白无故死了,便是虢国公主幕后下的手。虽然朝中不少人嫉妒我,嫉妒我一步登天,真正恨我入骨的还是这个女人。”
“贤弟士宦不久便远征高济,怎么会和这等皇亲有了瓜葛?”
“大哥还记得买地买宅子的金子是哪里来的吗?”
“一个公主,不会那么小气吧。”
“金子尚是小事,当日大哥不知道,虢国公主违制,差点性命不保,若是旁人至她如此倒也罢了,但是我这个出身贫寒的残废……你说她能咽下这口气吗?又有道是:青蛇嘴里牙,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我一时忘记了韦夫人,被她瞪了一眼,连忙闭嘴不语。
“会不会……”韦白沉吟片刻,轻轻吐出个“朱”字。他会这么想倒也不奇怪,本来兵法也有虚实之道,谁知道替你求情的就不是背后捅你的人呢?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会,朱子卯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他只是个吏部尚书,怎么也牵连不到府兵署红甲军。文武不能交通,这是太祖立的规矩。”我又狠狠摇了摇头,叹道:“政事啊,比之战阵更险呐。看我一回来就来打扰哥哥嫂嫂,带了一身的晦气,请见谅啊。我回去洗个澡。”
“看你说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别耽搁,马上过来吃饭。嫂嫂亲自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