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请说。”
“我想让郑将军率兵去城外候候倭奴的东路军,待其立营不稳之时……”我的绿如意当空扫了一下,郑欢面露笑色,显然是会意了。
“我会让阮将军接应贵部,不必贪功贪大。”我说,“我只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罢了。”
郑欢行礼而去。
当日,郑欢于城外东南十里遭遇了敌军先锋,算不得血战,我方伤亡不过百人,倭奴退兵六十里扎营。我后悔自己没有跟去,也懊恼无法通知成、沐这两支附在敌军身后的奇兵,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这十万倭兵共同的祭日。
第十八章 死村
元平元年三月二十五,高济人日夜苦干,终于将城内的尸体收拾妥当。我命郑欢的大军在倭兵前安营,又令成、沐看紧那群倭兵。前狼后虎,只要是有些头脑的人便不会轻举妄动。
我也到处看了两天,选了块风水不错的地方让人安葬殉国兵士,亲笔提了墓碑,只是没有时间将阵亡者的名号刻上去。
即将进入四月的高济开始刮起暖风,也接连下了两场小雨。时常有高济人去拿倭奴的尸体出气,弄散了不少。
我问了当日阮睦为何会从正南赶来,这个高大的北方汉子憨笑一声,道:“末将本来以为倭奴已经被击溃了,怕他们逃得快,便往东平走,后来见汉平火光冲天,想来是他们还没撤,这才从正南赶来了。”我也笑了,当时谁都以为倭兵一触即溃,平心而论,他们也算是支虎狼之师。
元平元年三月二十六,我让朴舜臣负责疏散汉平城剩下的平民,并且告知其王师要主动出击倭寇,恐怕只有弃城。朴舜臣废话说了一堆,当然不能让我改变主意。我奉的是大越皇帝的圣旨,只要消灭了这些倭奴便可回师,一个毫无价值的汉平哪里值得我舍命去守?
三月二十九,城外的倭奴朝东突围,我本就让郑欢留下东、西两条生路,他们自然逃得顺利。不过我想到自己布下的阴狠后招,自己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同一日,辎重营统领刘钦报我一应辎重都已妥当,备足了大军半月所需的粮草。不过半个时辰,朴舜臣向我哭诉我的人马将汉平官仓抢掠一空。我当然不会把粮食交出去,若是那样,我的大军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吃什么?
为了避免朴舜臣的喋喋不休,我让余部出城与城外的郑阮成沐四部会师,清点之后明日出发,光复忠州。当夜,我就睡在军帐里,戚肩为了让我舒服些,特意给我垫了很厚一层稻草,只是睡过两天高济贵族的软床之后,这些稻草几乎让我彻夜难眠,终于明白了俗话说的:“终生贫贱易,一日落魄难。”
等我醒来时,大军将动,晨风扯动大旗,发出一阵怪叫。我盯着“越大夫明”四字良久,想起自己在珐楼城短暂的从医志向,叹了口气。当时,我看到更不类我华夏人的夷人尚且心中震荡,现在自己杀人无数,却越来越觉得心安理得。姬远玄说师父冷血无情,是否就是因为统兵打仗的关系?那同为兵家的姬远玄又如何多情?
大帅曾经说:军师是挑嘴的食客,吃前指手画脚,吃时挑三拣四,吃完了还放些“君子远庖厨”之类的仁义狗屁,所以,他在我之前从未置过幕僚。统兵将领则是手拿菜刀的厨子,他要看着屠夫杀了猪羊,亲手挑了肉,料理烹制,端菜上台之后却不能多说一句,只能等出钱的买家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