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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哪有不好名的,只是大部分人的好名之心压不住现实利益。杨巡抚听到名望两字,心里动了动,不过仍未作出决断。

方应物又劝道:“汪直这次巡边到榆林,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显是奔着边功而来。

在榆林城中别人都没甚关系,上司是巡抚也好,还是巡边太监也好,有什么区别?都是听赏立功,马前效命。

但是只有抚台所受到的损害最大,一山不容二虎,本来抚台你必然是主功,如果自甘屈居人下,大功就会落到汪太监手里!

晚生知道,这种功劳一辈子也可能只有一次,错过这次就不会再有。所以抚台与别人不同,不能委屈了自己,也值得奋发一次。”

杨巡抚闻言苦笑道:“你说的本院又何尝不懂?只是那汪直气焰滔天,很多时候怎么想都没用,只怕由不得人。”

方应物无语,汪芷这一年多时间里,在历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的,给文官造成的心理创伤和阴影太大了。

想想也是,一个十几岁太监刚刚出头,几个月功夫就连首辅带尚书干掉了一大片,让内廷外朝天翻地覆般的大洗牌。这样的气势,谁人不惊,谁人不怕?见了就先怵三分。

你们都是看不清大势的局中人呐,方应物暗暗感慨,便道:“晚生家乡有个无赖,无人敢惹,抚台可知为何?”

杨巡抚不清楚方应物怎么忽然讲起故事,又听到方应物说:“因为传言他杀过人,所以就无人敢惹,结果越是无人敢惹,越是被人害怕,他的气焰就越大。

如今的汪太监就类似于是这种状况,其实汪太监不能说没有势力,他依旧是天子宠爱的亲信。可是与传言中的权势相比,汪太监说是纸老虎也不为过。

汪太监做过的大事,那都是天子要做的。汪太监为什么想要边功?那是因为他发现天子可能用不上他了,害怕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果汪太监真有自信,他会担心这个么?”

杨巡抚和崔师爷齐齐瞠目结舌,看方应物仿佛像看妖怪。自从接触方应物以来,他们感觉方应物胸中包罗万象,杂学比经义更出彩。

今天他居然连天子和汪太监之间关系这种私密事情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到底是胡编的还是有所依据?

换句话说,一个人如果连天子心态都能了如指掌,那这个人有不飞黄腾达的可能性么?

方应物没有在意杨巡抚和崔师爷的神情,一直侃侃而谈:“当然如果本身位卑职小,或者是内监势力盘踞的京城,还是对汪太监恭敬一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