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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一点,出自榆林卫卫所衙署的官吏子弟,一个也不收。对此方应物的态度很强硬,说什么也绝对不收。

就连指挥使家的公子也要拒之门外,甚至有个没眼色的社学学生因为与彭二公子喝酒,便被方应物找借口开除了,换了别人补上名额。

不是方老师憎恨彭指挥抢自己的差事;不是方老师记仇彭二公子曾经栽赃自己,并两次将自己抓进镇抚司;也不是方老师还记着刚到榆林城时,被卫所衙署拒绝接收导致险些无处容身,以至于屈居仓库当个书办……

有对比才有突出,有比较才知道好坏。不打压敌人,怎么展示出学霸风采?不制造一批被踩对象,怎么当文化权威?不搞得别人追悔莫及,怎么让众人认识到社学学生身份的珍贵?

招完生就开始上课,方应物定下的社学规矩是逢单日讲书作文,他毕竟还兼着巡抚幕僚,不可能天天上课。

授业以讲解四书为主,间或夹杂几句春秋。方大秀才的水平高低不知,但在榆林城当老师也足够用了,或者说他的水平高低不重要,能领着社学学生明年进学当秀才就可以了。

此外方应物还组建了榆林城第一个文社,并告诉学生参加社团组织是很时髦的行为,江浙那边早就开始风行了。

年轻人对于喝酒聚会当然是乐此不疲的,但吟诗作词水平仍需要慢慢提高,急不得。

这段时间方应物时常感慨,真是一张白纸好作画。若放在内地特别是江浙一代,怎么可能让他区区一个秀才如此为所欲为、近乎垄断性的把持住了读书行业上升渠道?

也只有在榆林这新设的边镇地方才有此可能性,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开创性的。第一个儒学,第一个社学,第一批生员,第一个文社……

后人若编纂榆林卫志或者延绥镇志之类的志书时,谈到教育文化,少不得要把他浓墨重彩一笔,若有一句“本地养士自巡抚杨浩、生员方应物始”这也算名垂志书了罢。

这日,方应物正在社学中院子里对着六十学生讲论语时,忽然看到巡抚长随出现门口,对着他用力挥了挥手。

方应物便停了讲课,放下书本,问道:“有何事?”那抚台长随小跑到方应物身边,低声道:“有紧急事情,我家老爷让方相公立刻去行辕。”

方应物便对学生吩咐道:“今日到此为止。”然后起身走人了。

到了巡抚都察院,方应物没有被领进公堂,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内院书房。杨巡抚和崔师爷都在座,除此之外没有别人。看这样子,是要密商事情。

见到方应物进来,杨巡抚没有寒暄,直接告知道:“方才收到红石峡守军急报,虏酋满都鲁要遣使朝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