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看开了。原先不信命,现在不得不信了。”说着,许文夫长叹一声,无限惆怅尽在其中。
许文夫知道,自己的爱女就在那个一手掀起滔天巨浪的人身边。危险应当是没有的,但身份不明,将来又当如何?想到那个人的地位,许文夫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他带兵走了快三年了,山东依旧坚如铁桶,朝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换了巡抚又如何?这年头,有兵才是王道啊。”蔡元培叹息道,“革命当如此!可惜我们这些人都看不到这点。”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曹阿瞒、侯景一类人物而已。前三年带兵镇压革命,三年后又是他带头反清,真不知历史当如何写了。”
“好在那篇通电虽然蹩脚,但声明建立民主共和之国家,这就是希望啊。”蔡元培深恨专制,看到龙谦的通电,自然高兴万分。
“孑民!依我看,君主立宪才是王道。共和?民主?谁懂这个?民主就是无主,共和就是不和!龙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自掘坟墓!推翻满清之时,或许就是天下混战之日!”
“纯儒!怎么这样说话?我不同意。”
“人之本性,在于私利当头。你知道我是信奉荀子学说的。若是他建立新王朝,他这班手下虎狼之将冲着开国公侯的诱惑,自然奋死争先,封妻荫子,青史留名。若是依美利坚立国之法,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连大臣都是一拔拔换,以宁时俊为例,他会甘心?对了,还有关外吉林,方知龙谦多年前即布下如此厉害的杀着,那些人之所以响应他的号召,难道也是为了民主共和?”
蔡元培定定地看着许文夫,忽然发现自己这位朋友有些看不懂了。
一队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过来,军旗招展,军歌嘹亮,在学生及百姓的欢呼下朝城外开去。
“但愿早些归于一统,天下太平……”许文夫又想起苏州的儿子,昨夜老妻力劝自己南归故土,躲开这战乱之地。他说,此战一开,神州处处是战场,苏州膏腴之地,岂不是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老话?哪里也不去了,就在济南决生死吧。想起自己的儿女分散,更觉心乱如麻。
第十二节 中枢
载洵贝勒的府邸在西单甘石桥,他是已故光绪帝的六弟。
鹅卵石石径上走来一位年轻的亲王,身着领口、肩头装饰着的红绿两色宝石的奢华礼服,黑色主调,下摆过膝,头戴装饰了羽毛的船形帽,脸上无可掩饰地浸润着忧郁。
“五哥,您怎么来了?定了吗?怎么定的?”来人是载洵之兄醇亲王载沣,如今的大清摄政王。载洵扔下手里的报纸,迎上前去。
今天中枢召集会议研究突然变化的局势,载洵是无资格参加的,他没想到王兄竟然来到了自己的贝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