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小子找着报复的机会了!
“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你可以到庄子里多打听一些人,看看我萧观鱼是不是那种鱼肉乡里的恶霸。潘福林欠我的租子,赖着不交,我便收回了他所租的三亩半地,那些租子,现在他还欠着……他还要怎样?”
“他要你像郑家庄的管家一样!”王明远道,“几担租子,至于吗?你不知道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你将地收回来,他怎么生活?”
“老天爷呀!如果他是老实勤快的庄户人,我怎么会收回地?你去村里打听打听,姓潘的就是一个赌棍,多大的家业也会让他败光的!”
“行啦。现在白魏镇是俺们说了算!潘福林想杀你,须得俺们司令点头!只要俺们司令查明你跟郑经不一样,你就没事。”王明远冷冷道。
在惶恐不安中等待,终于,轮到了他。王明远说的司令找上门来,就在他的书房跟他谈了大半宿。那是个很特别的人,身材高大威猛,和他的兵士们一样穿着据说是从官军仓库抢来的灰色军装,没留辫子,倒是留了一圈很特别的络腮胡子——并不是如乡下那些毛发重的家伙满脸都是蓬松凌乱的胡子,而是从鬓角留下来,连上上唇,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圆圈。
长相是次要的,口音也不必论。萧观鱼感到那位姓龙的响马大首脑是个不一般的人,头脑敏锐,见识卓绝,从朝廷大势到山东局面,侃侃而谈,毫无滞碍。萧观鱼大部分时候在听,他并不在意朝廷或者省里的消息,而是关注他的兵扎在三庄会干什么。发现他的想法很有条理,举措也不是不能接受。比如,他称赞陈超而贬低郑经,虽未臧否自己,也知道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他讲了他的所谓“政策”:三庄的乡兵武装必须彻底解除,任何形式的抵抗或者反抗都是不允许的,但蒙山军将严守军纪,绝不会发生抢劫、强奸、殴打百姓的事情。恶霸郑经的土地和浮财将被没收,但陈家崖的陈超先生将受到保护,他的钱粮土地都不会受到任何的侵犯。至于你,萧庄主,我们认为,虽然你未像郑经一样欺凌乡里,私设公堂,但你庄子里的百姓对你是有怨气的!地租过高,药铺子也是暴利,都是乡亲,你这样做于心能安?我不分你的地了,第一,原先欠你的租子银子,全都免了!第二,地租降至陈超的水平;第三,自愿捐一笔银子出来,你库里的粮食如果吃不了,也拿出来救济穷困吧。做到这一点,你的家人,家产,我都保你平安。
萧观鱼能反对吗?他连声答应,当时就表态原意捐出一半的家产劳军。
龙谦表示感谢,“这就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三十节 变化(六)
萧观鱼除降了地租外,另拿出一万五千两白银和五万斤粮食交给蒙山军,换取自己的安全和自由。其家财是不是只有三万两,龙谦也不为己甚,因为他还要用这个人。
在说服陈超,慑服萧观鱼后,村民自治委员会也正式成立了。龙谦估计的不错,有陈超出面办这个“维持会”,村民们人心大定。陈超为正,萧观鱼和罗同秀为副,每庄吸收了三个年老德昭的算作委员,统一协调解决在蒙山军占领下的三庄的民政问题。龙谦明确地讲,在自治委员会成立后,蒙山军将不再插手村民的任何事务,完全由自治委员会说了算。蒙山军在民政上有任何要求,只跟自治委员会提出。
这就是完全表明了不扰民的态度。陈超和萧观鱼很高兴,老百姓们也高兴,毕竟他们不愿意跟当兵的来往,蒙山军宣传的子弟兵一类的口号,没几个人懂,更没人放在心上。
龙谦希望陈超搞出一个村民公约。自治嘛,总要有个章程。封建制度下,官府的势力一般不深入乡村,前明的朱元璋还明令官员不要到乡村扰民呢。像郑家庄这样的大镇子,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也没几个见过县太爷。只要纳粮缴税,官府才没精力去管农村的事情呢。只有一件事除外,那就是官司。可是,一般的经济纠纷,村人们不会告到县衙门去。除非是凶杀一类的命案,才会惊动官府。村人中的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也没有去过县城。即使出现老婆偷汉子一类的丑事,解决的渠道也在村里,那就是宗族。宗族长老们承担了社会职能,负责调解处置宗族内部的事务。所以,大村子一般都建有祠堂,但不一定有村公所。
龙谦虽然表明了放手“民政”的态度,实际上对这个不伦不类的自治委员会很是关心——超过了他对军事训练的关注。他不断找到陈超,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村庄里孤寡老人、孤儿及赤贫户的救济问题,设立公田的可行性,对军属和烈属的抚恤,民事纠纷的调解,水利设施的恢复和建设,对乡村手工业、商业的扶持以及教育问题。他都拿出来与陈超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