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父亲信错了他?
柳家也信错了他?
小林见郡王妃脸色变幻莫测,叹道,“其实睿侯是忠是奸,委实难辩。当年咱们府上出事,他并不在帝都。后来,我与我哥实在忍不下这口气,那会儿他正好被削爵回了帝都,我跟我哥商量着,便是豁出命也要宰了他,为府里老老小小报仇。”
郡王妃惊愕不已,一时按捺下国仇家恨,问,“陆伯辛是你俩杀的?也不对,陆伯辛死在新伊。”
“没杀成,倒落入他手里。他身边护卫不少,见是我们,私下问了我们缘故,后来我们与他对质,他的脸色也很不好,另给了我们一人一份新的身份文书与一份产业,让我们自去过活,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便放我们离开了。”小林唏嘘,“当时就想拼个鱼死网破,我娘当时身子也不大好,知道这事后心神不宁,后来跟我们说了一件旧事。”
“这么一算是四十几年前的陈事了。当时,我爹曾让她去一处小庵照顾一个妇人,我娘去之前就想问问是个什么人,既是照顾,人家什么脾性,总要问清楚。我爹却是说,一个字都不要问,便是去了,也不要与那妇人说一句话。我爹说的慎重,我娘便也不敢再问。她过去后也不敢打听,服侍那妇人的仆妇皆是哑子,每天管着烧饭打扫,那妇人似有了身孕,非常惊惶,也非常貌美,每餐饭后总会吐,但还会让那哑子仆妇再给她做些吃的,她稍好些后就继续吃。也试图跟我娘说话,可见我娘话少,她也便不说了。我娘在那小庵约有三个月,眼见那妇人肚子鼓了起来,有一天夜里,我娘睡的特别沉,待她醒来已是第二日天光大亮,那一天,所有在庵里的仆妇都睡的很沉,她们醒来后,那妇人已是不见了。”
郡王妃这样历经风浪之人都不禁将心提到嗓子眼,禁不住问一句,“后来呢?”
“后来我娘回府请罪,公主细问后曾打发人过去查看,其他的,她便不知道了。可那妇人相貌极美,用我娘的话说,见之难忘。”小林拧眉,“我娘说,原本因隔了二十几年,已是忘了的,可有一日,直待有一天,陆伯辛过府向老公爷汇禀公务,我娘到二门外与银库上的人对账,偶尔见了陆伯辛一面,当时就觉着隐隐眼熟。后来,陆伯辛得老国公爷青眼,时常出入国公府,我娘越看越觉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而有一日,我爹忽然重问起她那妇人的事,我娘突然就想起来了,陆伯辛的相貌是有三分像当年那位妇人。只是,陆伯辛是男子,身上更多英武气。后来,我爹出了一趟远差,他去了哪里,既没有与我娘提过,也没有与我们兄弟提过。当时我们没多想,跟我爹出门的都是积年极忠心的老家将,我们以为是有机密要事,自然不多打听,可如今想到,颇多可疑之处。”
“林大娘去小庵是什么时候?”
“年份我娘已是记不清了,她记得是秋天,那一年石榴熟的格外好。”
的确应该是秋天,她从未见母亲那样震怒,几乎要与父亲决裂。那时弟妹都小,不,那时还没有弟弟,正是母亲膝下无子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
郡王妃心中说不出是酸涩怅然还是旁的情绪,外面日头正好,只是冬天的阳光也似乎带着薄冰的冷意。
怪不得父亲那样不遗余力的提携陆伯辛,怪不得要雕一块玉佩给他,怪不得会说,“伯辛当年在江湖行走,曾化名柳枫眠,可见与我柳家有缘。”
那望向陆伯辛的目光,欣慰温暖遗憾歉疚……
怪不得会授他兵法,拱他为北疆统帅,对他那他的惜之爱之欣之重之,那不只是来自上官对下官的赏识,还来自更深沉而隐秘的血统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