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太监笼络住后宫主子们,一则为解闷儿,二则也为有照应。这位眼下是御前红人儿,听说万岁爷都许了贵妃的衔儿了,将来成就了不得,掌印怎么能不与之交好!驴打滚嘛,虽说吃了泛酸水儿,可在姑娘面前是出苦肉计啊。姑娘一看掌印为了讨自己的好儿,都把自己作践成这样了,不定怎么感动呢!
“想是老祖宗怕姑娘一个人吃小食无趣,想给姑娘做个伴儿。”他回头眨了眨眼,“姑娘不知道,咱家当初是和老祖宗一块儿入的司礼监,也算六七年的同僚了,老祖宗为人审慎,以前可从没见他这么待后宫里头姑娘。唯独您呐,这回着实的另眼相看,咱们瞧着,心里明镜儿似的。”
月徊觉得好笑,太监敲缸沿的毛病又发作了。可惜他们不知道底细,更不知道他们是嫡亲的兄妹,这么刻意地拉拢说合,压根儿没什么用。
她不便应他,含蓄一笑带过了。前头将到延和门,她顿住步子说:“秦少监,我有桩事儿想托付您。”
秦九安道:“姑娘请讲,只要帮得上忙的,咱家绝不推脱。”
月徊道:“我先前听掌印说了,要遣傅西洲去金陵接人。他是我干弟弟,我们有阵子没见了,能不能托您传句话,他临走前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秦九安一听,说这有什么难的,“明儿让他进来回事,不就顺顺当当见上了吗。”
月徊很高兴,“那就全赖秦少监了,我倒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话要交代他,只是他年纪小,没出过远门,这是头一回办差事,我得叮嘱他两句。”
秦九安十分体人意儿,表示都明白。毕竟这姑娘不是等闲之辈,不光掌印要拉拢她,他们这些底下人,也得瞧准了时候巴结巴结。
随墙的小宫门打开了,秦九安送到门前,笑着说:“今儿廊子上掌一夜的灯,姑娘进园子能瞧得见,我就不送了。等明儿说好了时候,我再打发人上乾清宫给姑娘传口信儿。”
月徊再三道了谢,这才回身往乐志斋围房去。梁遇给她安排的小宫女都挺机灵,预备下了热水和换洗衣裳,连褥子都已经熏过了香。她洗漱完了钻进被窝,这回不像以往似的倒头就着,翻来覆去直到听见打了三更的梆子,方迷迷糊糊睡过去。
她做了个梦,一个很旖旎,又很大逆不道的梦。梦里哥哥忽然不见了,她边哭边喊,找了大半个紫禁城,才在一处偏僻的宫苑找到他。
他那时就站在梨花树下,穿着牙白描金的曳撒,梨花落了满头。阳光从扶疏的枝叶间照下来,正照在他唇畔,他噙着一点笑,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因找他找得发急,理直气壮怒火滔天。可能是怒壮怂人胆,一把将他压在树上,照准他的嘴唇狠狠亲了下去。
然后就醒了,活活吓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