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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球的确是个尽责的法家官吏,不过在他身上也有着法家最重要的一条行事准则,那就是凡事以君主意志为最高,他知道天子让自己配合贾诩,就是为了将李咸等人赶出朝会,在他看来借着徐当的攀咬足以将这些人定上谋反之罪,连带他们的家族一同铲除,所以他对于贾诩只是让他给他们安上一个不痛不痒地收受钱财的罪名十分不解。

“阳廷尉,天子并不想把事情扩大。”看着阳球,贾诩一笑,只是这笑容在阳球眼中多少有些讽刺意味,让他心里不悦,不过贾诩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继续道,“我们的确可以将他们定成谋反之罪,连同他们的家族和有关的亲友全部铲除,可是后果呢?”说到这里,贾诩停了下来,看向阳球,似乎等待他的回答。

“朝政将再次动荡不安,建宁以来的大好局面将付之东流。”在阳球开口前,贾诩接了下去,“我们要用尽量温和的手段请那些人离开雒阳。”

阳球沉默,贾诩的话无疑很有道理,如果真按他所想的那样给那些人安上谋反的罪名解决,恐怕朝会上有一大批人被牵连,想到这里,他看了眼面前的青年,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被他的年纪迷惑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密谍司会接管。”贾诩不打算和阳球建立什么同僚之宜,作为密谍司的首领,保守秘密是最重要的一点,一个人若是感情太多,绝对守不住什么秘密。

看着离去的贾诩,阳球皱了皱眉,这个青年似乎和天子有着一种同样的特质,他说不上是什么,只是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这并不关他的事,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离开廷尉府,贾诩乘车回到了密谍司在雒阳的据点,现在是动用安插在文渊里的探子的时候了,真不知道天子是怎么弄到那种东西的,想到自己怀里那份文章,他摇了摇头。

从第二天开始,一份香艳露骨的文章不知道怎么在太学里传了起来,而文章里的主角正是南宫里某位姓卫的官僚,据说这份文章是他夜宿某位歌伎家的时候,一时兴起写下以做纪念的,虽然传言里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但是对于南宫里的官僚们来说,他们很快就知道这个倒霉的人是谁。

卫壁怎么也没想到三年前那个忘掉的噩梦又回来了,他本以为那两个无耻的贼人总算守信用,把那文章给毁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在现在捅出来,想到白天去官署时,那些同僚异样的眼光,他狠狠的喝下了杯子里的酒,眼下他只有辞官一途。

卫壁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辞官造成了一种怎么后果,被徐当牵连的那批官僚中,他的一位长辈卫覃也因为他的牵连而不得不主动辞官,以保住河东卫家的家声,虽然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徐当诬陷的,可是徐当是个造反的逆首,根本不怕死,他是能咬一个就咬一个,陈蕃和胡广去旁听也没能敲出什么破绽来,现在阳球这头恶犬没有把他牵连到谋反中去,只是说他收了徐当的钱财已经是万幸了,本来他还和李咸等人约定绝不辞官,以免徐当这个小人的奸计得逞。可是卫壁这个不成器的后辈居然出了那种丑事,闹得满城都在谈他卫家的家风如何不堪,他还有何面目留在朝中为官。

李咸等人是无辜的,只是他们阻挡了刘宏的道路,所以他们只有离开帝国政治舞台这唯一的下场,虽然刘宏的手段称得上卑鄙,可是他并不在意,政治本就是肮脏的,即使他是天子,依然难以避免使用这种手段,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声音,要做到这一点,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随着卫覃的辞官,李咸等一批虽有德行名声但无才干的官僚只能黯然辞官,尽管他们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贾诩的安排天衣无缝,徐当的供词,表情等一切细节都被推敲得无懈可击,即使连陈蕃和胡广也相信他们收过徐当的钱财,他们的坚持根本没有意义。

半个月后,建章宫内,刘宏一个人坐着,今天是李咸等人离开雒阳的日子,他心里对他们有所歉疚,“我不得不那么做!”自言自语间,刘宏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他不是那种卑鄙过后可以无动于衷的人,曾经在他执掌财阀的时候,从没有使用过这种手段。

刘宏觉得自己这十年来变得越来越虚伪,虽然他知道自己必须变得虚伪,可是心里面却很反感自己这种变化,又喝下一杯酒,刘宏看着走进宫殿的宋玉容,有些失神,这个少女在这半年里已经渐渐有了皇后的威仪,其实他一直很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那种纯真,可是最后他还是安排赵忠让这个少女做出了改变。

“陛下,多饮伤身,还是不要喝了吧!”宋玉容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刘宏,他其实不是人们眼中那么冰冷,只是他总是在隐藏自己的感情,甚至拒绝感情,作为皇后,这半年里,她在赵忠这个尽职的宦官提醒下,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都在丈夫的羽翼下,作为皇后的她必须去面对自己的责任,越是如此,她就越了解丈夫的幸苦。

刘宏看着面前的宋玉容,忽地一把抱住了她,也许是喝了太多的酒,心里那种最原始的欲望让他浑身燥热,可是很快他的理智让他恢复了清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正要松开被自己抱紧的宋玉容时,却忽然发觉她紧紧地保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