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尘门倒是可以不必担心,清徵若想知道他行踪,向来是亲自来抓他。但余下三家都不知底细,尤其是近年势大的封家,封琳会派人一直暗中保护孟醒和褚晚真是最正常不过,顺带跟踪他也只是举手之劳。
但也有可能是浮屠来使,毕竟浮屠前科累累,沈重暄不敢小觑这群朝廷鹰犬。
但今日他无论如何都该出去一趟——毕竟清明刚过不久。
往常他和孟醒实在赶不回来时,会就近寻处地方烧点纸钱聊表心意,他并非死板之人,也能理解孟醒不可能每年清明都把他带回家里,但今年他既然回来阳川,叔伯们也都知道,那他无论如何也该回去扫一次墓。
宋登云捞了件外衣给他披上,认真地问:“真的不用我陪你?”
“你就是想看热闹吧。”沈重暄冷笑。
宋登云搔首弄姿地冲他噘嘴:“胡说,人家是真的担心沈少侠嘛。”
沈重暄睬也未睬,佩好长剑,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沈家的马车已在客栈门前,两名小厮正恭恭敬敬地立在车边等候。
沈家这番用意倒挺有趣,也不知道是在向谁出卖他的消息。
沈重暄无声地冷笑一声,略略一撩衣摆,平静地坐进马车,又拂开挡窗的帘,冲宋登云微微一笑。
宋登云叉着腰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开口:“好大的排场,知道的说你家是接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客栈做了什么坏事。”
领头的小厮满脸堆笑,立时塞了一枚银锭给他:“我家公子金贵,还请掌柜的多多担待。”
宋登云笑逐颜开地接了银子,忙道好说好说,心里却暗暗叫骂,沈重暄个狗东西只晓得嘴甜,也不见给点真金白银,废物。
那车夫一扬鞭,一车载着他们金贵的首富沈公子辘辘远去,围观的路人啧啧称奇,愤世嫉俗的文人又开始骂咧路有冻死骨。
宋登云掂着银子,无所事事地回去客栈,接着算他那点账本去了。
沈家后来又把当时草草下葬的都重埋了一遍,孟醒连夜立的牌位也请人重立——总之沈重暄被领到一片气派的墓园时,只觉恍如隔世。
这地方体面又风光,好像就能把当时鲜血淋漓的惨痛都掩埋干净。
大伯最先看见他,立时迎上前来:“重暄,你来了。”
沈重暄微微颔首:“大伯。”随后又向其他长辈一一见礼,“三叔,四叔。”
三叔倒显得感情充沛,一见了他便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长大了、长大了。瞧这眉眼,多像二哥啊。”
大伯欣慰地拍拍沈重暄的肩膀,道:“重暄成熟稳重,比老二可懂事多了。老二十七岁的时候还四处惹祸呢。”
“爹算是大器晚成,也是仰仗各位叔叔伯伯的支持。”沈重暄皮笑肉不笑地一一回应,接过侍人奉上的香,最先走去他爹沈云伏的墓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重暄随师父习武六年余,现今武功小成,已然出师,相信不日便可为家人报仇,还请爹爹再等几日。”
“我刚得知娘的身份不久,十分惭愧,没能继承娘的武艺绝学,劳烦爹爹在天之灵,替儿子美言几句,儿子定将更加努力,不会辱没了娘在世时的名头。”
沈重暄将香插在墓前,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另外,儿子有了心上人,不知该怎样面对,希望爹爹可以托梦给我,教教儿子,怎样讨好与娘一般武功卓绝的美人。”
他说完这些,神色平静如常,眼神只是随意地在沈云伏的墓旁掠过,也不顾及叔伯们的神色,问道:“大伯,为何不让我娘陪着爹呢。”
大伯一怔,忙解释道:“你娘是武林中人,不愿入我们家祠,她走之后你爹就把她埋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啦。”
沈重暄悄然冷笑,只不知道他娘不入家祠,究竟是不愿,还是不能。
他娘的死因,他爹的死因,一件件一桩桩,他都不会放过。
恰在此时,众人身后算来窸窣的脚步声。
沈重暄耳力过人,闭眼默数片刻,粗粗判断对方约有十人左右。
封琳这次倒是没有再穿红衣,而是一身严肃的黑衣,不过他天生一副笑模样,此情此景遇见他,沈重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等他假模假样地给沈云伏上过香,总算徐徐转身,对上沈重暄一双满是敌意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