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该这么草率地袒露心怀,偏偏情之所至,无法自已,如果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褚晚真嫁给孟醒,他恐怕余生都会后悔没有把那只香囊上的鸳鸯直接绣成自己的名字。
即便他明知孟醒不会因为一只香囊就喜欢上谁,但那份迁怒、那份委屈,已然扎根在他心中,经久不去。
“师父,”沈重暄道,他很少再叫孟醒师父,但这时莫名其妙地出了口,也有几分警告自己的意思,“您喜欢师妹殿下吗?”
孟醒就是为这事头疼,但他不能给褚晚真说的理由,也无法对沈重暄提起,当即只能摆摆手:“不喜欢。”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沈重暄追问,“害怕伤她的心吗?”
孟醒忍了片刻,想起自己方才那个可怕的设想,决定试探一下,抬起眼道:“因为只是现在不喜欢,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沈重暄早就想到孟醒多半不会喜欢褚晚真,但的确没有猜到这个理由,一时间确实有些愣神:“那您会...试着喜欢她?”
孟醒仔细地捕捉他的表情,滴水不漏地说:“...也许吧。怎么,你喜欢她?”
“...不。但是,她是您徒弟...师徒之间...”
孟醒已经从他挣扎的神情里看出几分真相了,心中不免一阵悲叹,摇头道:“为师不是那样囿于成见的人,若是真心喜欢,师徒算不得什么。”
沈重暄紧了紧拳,还想争辩:“可是其他人...”
孟醒打断他:“一直说这些没意思,你还有其他事吗,晚真还在等你。”
沈重暄松开拳头,低下头,月光从他发顶跃过,他背着光,脸色一片暗沉:“还有一件事。”
孟醒颔首:“说。”
“...师父,闻竹觅他们想要的东西,是萧前辈的命吧。”
孟醒被他一个回马枪杀得始料未及,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家徒弟从风月切换至正事能这样无缝衔接,连孟醒也没能立刻收敛起脸色,第一反应的错愕被沈重暄尽数纳入眼底。
“所以,师父会帮他们?”
孟醒连忙摆手:“不,为师对萧同悲避犹不及。”
沈重暄道:“但是欢喜宗并不知情,他们认为您和萧前辈是生死仇敌。”
“...话虽如此。”
“今日南柯公子为您出剑,得罪了斩春君,虽然他们说是报恩,但其实师父您和师祖划分清楚,应该算您欠了他们人情吧。”
孟醒更头疼了,却挑不出错处,只能小声说:“也许是吧。”
沈重暄默然片刻,道:“那么,时至今日,封琳自己藏起了封琅,却要您去找封琅——您还认为他会告诉您我家命案的真相吗。”
孟醒皱起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重暄垂下头,低声道,“您和封琳的交情,是生死之交,而我终生不能望其项背。事已至此,请您不必再为我涉身更多危险,也不必再为我欠下更多人情了...白剑主原本不想对您动剑,只是因为我娘,可我的仇人依然没有眉目,您再追查下去,又会遇到新的危险。”
孟醒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冷,他想骂一声住口,可偏偏浑身都僵硬不已,竟然找不到缺口来反驳沈重暄这套歪理。
沈重暄停顿片刻,继续道:“您收手吧,师父。”
“...什么?”
沈重暄后退半步,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和地面碰撞的一声闷响,两人都疑心是自己的心脏在悄然起裂。
沈重暄伏身,向他磕了三次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他终究没说。
站起身时,孟醒看见沈重暄拿起桌上的药碗,腰间的佩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孟醒问:“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