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送完焦蕉回家,方屿行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实验室的消息。
【血清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太好,并没有像我们之前预想的那样融合,您需要再去一趟京市,那边有我们更精密的仪器和更有效的药物。】
在这之后,对方又发来一条:
【小心谢家,最近他们又有行动,很有可能要从您的通信设备下手,妄图窃取血清数据。】
谢家人狡诈,为了那组血清数据不择手段,之前还只是光明正大要做交易,现在就要做贼,打算直接窃取。
如果偷不到呢?下一步又会对什么动手?
就当他思考怎样对谢家予以反击时,实验室将血清检测结果告诉他,有一种激素水平偏高,很可能对他的身体产生不利影响。
目前尚且算是稳定,但十分依赖药物,一旦离开药物干预,后果难以预料。
还有就是,他现在凝血功能太差,尽可能要避免受伤,否则伤口难以愈合,有感染的风险。
总而言之,和谢家的这场战争,不可避免,每一步都要谨慎小心,不能踏错。
曾经遭受过的痛苦,留下的伤疤,所有的恨意,他都要在这场战争中一点一点还给谢家。
?
首先,为了防止谢家窃取数据,通信设备里的残存资料必须先销毁。
他和实验室那边联系向来不是通过电脑就是手机,收到消息后,他立即将两样设备都交给专门的负责人处理。
血清数据在销毁的同时,很多其它数据也受到影响,其中就包括通讯录和微信。
不论什么人给他打电话发消息,系统都会自动拒绝,防止信息窃取。
所以,他既没有接到焦蕉的电话,也没有收到那条微信。
直到现在,数据全部恢复正常,人也跟个炸毛的小刺猬似的坐在他对面,他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宝贝……”
“别叫我宝贝。”焦蕉别过头,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还要顾及着肚子里的球。
天知道他刚才看见方屿行拉着拉杆箱要出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在医院的时候他还在想,连谢非这种人遇上这种事都不会跑路,方屿行就不可能了。
结果谁知道,一过来就连人带包袱被他一起抓包。
骗子。
床上床下完全就是两副面孔,吃完了、新鲜感过去了就要跑路,根本从来没想过负责。
怪不得当时他问方屿行喜不喜欢宝宝,得到的回复却是“不喜欢”和“应该喜欢他俩的宝宝”。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重视、不在乎他们两个的结晶。
臭男人,让他措施做得那么好还能怀孕,然后还不想负责,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隔着一只茶几,方屿行清楚地看见焦蕉那张仍旧苍白憔悴的小脸。
明明今天分别时还好好的,结果半天不见,人好像虚弱了不少,然后……肚子里还多了个崽?
震惊和激动之后,就是满腔的喜悦。
得知真的有这么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小家伙存在,他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不过当务之急,似乎不是好奇这小家伙,而是先哄人。
他站起来,绕过茶几直接走过去坐到焦蕉身边。
焦蕉轻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他,往旁边使劲挪了挪。
“焦蕉”,方屿行也跟着他挪过去,起身改为蹲在他面前,两只大手收着力气将他两只白净的手背按在沙发上。
焦蕉仍是偏着头不看他,声音因身体虚弱而毫无杀伤力,像只被钳制却仍凶巴巴要反抗的小奶猫。
“焦蕉,电话和微信的事,我可以解释的。”
焦蕉挑眉看他:“又是实验室?”
方屿行垂下眸子,目光落在焦蕉被白t柔软布料遮盖的小腹上,忍不住想触碰。
他伸出手去,指腹几乎碰到那件白t,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白皙紧致的小腹滑.腻的触感。
曾经的那两个夜晚,他是感受过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两夜之后,这里居然悄悄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他其实从未奢望过能够拥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悲惨的童年和仇恨几乎包裹了他整个生命,每时每刻他都要绷紧神经准备和谢家负隅顽抗,他想复仇,想毁掉整个谢家。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背负这些,也不想与谢家的矛盾影响到自己的家人。
家人……
这个词汇似乎刺痛了他某根神经,他生来是有家人的,只是后来他们都不要他了。
再后来,他被孤零零地扔在谢家,被一众名义上的“家人”欺辱迫害。
他渴望能够拥有真正的家人,却又害怕自己已经失去了爱家人的能力。
一个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孤独地停留太久,他都要忘了该如何跨出这片黑暗。
他眸底微弱的光渐渐熄灭,手指蜷曲着缓缓移开。
就在这时,一只不属于他的、略带着些凉意的小手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带领着他,让他的手掌贴合柔软紧致的小腹。
头顶上方,传来小孩气闷怨怼的声音:“胆小鬼,连你自己做的好事都不愿意承认。”
焦蕉都要气死了。
这个老男人不仅不想负责,连跟他自己的崽崽打个招呼都不愿意。
手都伸过来了,又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收了回去,到底是有多不想负责,多不喜欢这个孩子。
哼,他的崽崽,没有人可以说不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
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掌下,尚且平坦的小腹柔软细腻,隔着一层布料,彼此的温度相互交汇融透。
焦蕉向来体温偏低,怀宝宝以后孕期反应又特别强烈,吃什么吐什么,身体虚弱,连带着小腹温度也不高。
方屿行跟他相反,因为从小就被注入杂七杂八的药物,为了保证他能活下去,能一直做血清培养皿,谢家也算在他身上下了血本。
什么人参灵芝,还有一些叫上名来的珍贵药材,都曾用来给他吊命。
当然,前提是他危在旦夕,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
只有在这种时候,得以接受治疗,他身上的折磨和苦痛才会减轻一些。
说来也讽刺,有时候他倒希望这一刻能快点到来,对于他来说,死亡即是新生。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又有长年锻炼的习惯,他全身上下都涌动着成熟炙热的雄性气息。
想当初,这也是成功吸引焦蕉注意的一个点。
大手覆在小腹上,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至微凉的皮肤。
最初接触时不适应,像被烫着了似的,焦蕉不禁颤抖了一下。
方屿行以为是焦蕉不喜欢他的触碰,又蜷着手指想要移开。
“干什么?”焦蕉不满地揪住他卷至手肘的衣袖,凶巴巴地质问,“你现在连给我当个暖手宝都不愿意了吗?”
“……暖手宝?”方屿行愣了几秒。
“嗯”,焦蕉嫌弃地上下扫量了他一通,最后将目光落在他两只大手上,骄矜地哼了声。
“你现在全身上下我哪哪都不喜欢哪哪都讨厌,只有这双手勉强有用,可以给我当暖手宝。”
方屿行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他的体温高,手比较暖和。
他抿了抿唇,眼底似乎重新染上了一层暖色。
抬眸看了眼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孔雀,他再次试探着把手掌覆在原来的地方。
这次小孔雀没颤栗,也没推开他,只是仍旧气鼓鼓地不愿意看他。
“这样……会舒服一些吗?”他放轻了声线问。
“嗯。”焦蕉靠在沙发上,只懒懒回了他一个字。
得到回应,方屿行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帮他暖着小腹。
焦蕉一直属于身材纤细的类型,腰又细又窄,自从怀孕之后,孕吐严重,又瘦了好多,现在腰肢几乎能用两只手掐过来。
说不心疼是假的,本来男性怀宝宝就比女性辛苦也危险很多,反应也更强烈。
方屿行记得,上次视频通话时焦蕉就突然吐了起来,他以为只是身体不舒服,没想到从那个时候宝宝就已经存在了。
还有在超市里,焦蕉说“你又不愿意养,我生下来做什么”,他当时也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养呢?
这是他的宝宝,是与他血浓于水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珍惜、不喜欢呢?
一想到他现在抚着焦蕉的肚子,正与里头的小家伙接触,他心里的雀跃和激动便呼之欲出。
“焦蕉,上次我和你说我不喜欢宝宝,这话是假的,我喜欢我们的宝宝,很喜欢很喜欢。”
焦蕉皱了皱眉睁开眼,这算是勉强合格的回答,但他依旧不满意。
“我都揣着崽崽来你家逮你了,你肯定会这么说啊,等我走了,你肯定又会收拾东西跑路。”
“我没有要跑”,方屿行认真地保证,“我只是要去趟京市处理些私事。”
“私事??”
焦蕉猛地睁开眼,很容易就联想到一些丈夫趁妻子怀孕借出差为由偷吃的例子。
他才怀孕一个月,这老男人就按捺不住了?
还私事……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能有什么私事?
说这句话时,老男人嘴角甚至还上扬了那么两毫米!
方屿行起身换了个姿势继续帮他取暖,顺便继续解释——
“是有关于谢家的事。”
焦蕉正欲发作,却竖着耳朵捕捉到“谢家”两个字,想到谢云口口声声称方屿行为“狗”,心想这两个人关系应该是很差。
那私事……可能也就不是他以为的私事。
但是也说不准。
老骗子有前科,不可信。
想了想,他还是闭上眼睛,闷闷地道:“我一点也不好奇。”
方屿行看他听得不耐烦,也真的就顺从地闭上了嘴巴,专心为他暖着小腹。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焦蕉倏地睁开眼睛,鼻头一皱,两颗金豆子就落了下来。
“叫你不说你还真不说了,我就知道你嫌我烦,想让我赶紧收拾包袱走人呜呜呜!”
方屿行愣住了,手忙脚乱地扯过口袋里的丝绸手帕给这金贵的小孩擦眼泪。
“没有,我是怕你嫌我烦。”他解释道。
焦蕉想起这些天的事,还有肚子里的崽,抽泣着哼了声:“你是挺烦的。”
“但是”,他又恶狠狠地揪着方屿行的袖子补充,“解释的话是你应该说的,就算我不听,你也必须说。”
方屿行替他擦着眼泪,被他这副可怜巴巴又张牙舞爪的模样戳中了心窝,嘴角微陷。
“你还笑!”小孩指着他的鼻子哭得更凶了。
“不笑了。”他把那根近在咫尺的手指握进掌心,笨拙地哄人。
“号码打不通,还有微信拉黑,这些都是因为我把通信设备做了特殊的处理。”
说着,他把手机拿出来,拆下后盖后交给焦蕉,让他看上面特殊的微型芯片。
“为了防止谢家人窃取信息,我将所有通信设备都做了特殊处理,收发信息都要……”
“弄这么麻烦做什么”,焦蕉把手机还他,不耐地道,“把这破手机扔了,换个新的不就好了。”
方屿行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小孩真是太单纯了,这哪是换个手机就能解决的事。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顺着正在气头上的小孩说:“好,听你的。”
焦蕉很吃这一套,吸吸鼻子,刚才的凶狠气势少了几分:“当然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