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那一剑出手后,剑气已衰,剑意已竭,剑机已冷,剑光已枯,所以我不能跟他决斗。”
柳多情咬牙,眸子里已流露出怨恨、怨毒之色。
“那你也不该将他放走。”
“为什么不能将他放走?”
“他不是好人。”
无生空空洞洞的眸子,骤然仔仔细细的盯着、戳着柳多情。
一只眼戳着他的脸时,另一只眼却在戳着胸膛;一只眼戳着他的胸膛时,另一眼却在盯着他的裤裆。
“春宵不是好人,那你呢?”
柳多情嘴里已在发苦,苦得令他抽动、抽搐。
“我怎么了?”
“你们还不如他。”
柳多情嘴里更苦,苦得已无法说话。
“他要杀我还会说一下,你们呢?”
柳多情不语。
“你儿子跳到船上就杀我,仿佛是天经地义,是应该的,我死了也是应该的。”
柳多情不语。
“多情山庄铁拳雷震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来一拳,船还没靠岸,就变得稀巴烂,是不是我们死在那一拳下也是应该的?”
柳多情不语,他的躯体已伏倒在地上不停的呕吐。
“你儿子死了,才是应该的。”
“为什么?”
“他们是公平的情况下决定、拼命,生死有命,各安天命。”
“你。”
“天命如此,天意不可违抗,你节哀。”
柳多情咬牙。
“还有刚刚,纵使我不承认,他们也会杀我泄气,是不是?”
柳多情不语。
“杀了我之后,就可以通告江湖,说是为江湖武林同道除去一大害,是不是?”
柳多情不语。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风度翩翩的一方侠客,其实就是个屁,连个屁也不是。”
柳多情喘息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那你也不该放走春宵,离别带的恶行。”
“我放他根本没有考虑离别带的罪行。”
“那你考虑什么?”
“他若是死在这里,我就少了一个对手,这日子岂非很寂寞、孤独。”
“离别带罪行滔天、恶贯满盈,是江湖男儿就该除之而后快,你为什么。”
“就像你们除去我一样?”无生已在叹息,“路有黑白两道,人有生死之道,事有是非之道,江湖即是道亦有道。”
“你是说江湖这样乱套是应该的?”
“这是天道,天意如此,天命难为,天授浩劫,江湖不乱,即是无道,若是无道,天威不在,天理不在,即无人道,无江湖道。”
柳多情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根本弄不清楚什么跟什么。
书生笑了,微笑着将软剑缩回。
“那你的道呢?”
“自有我道。”
“你的道是什么?”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走向杨晴,伸出手臂,杨晴就跳了进去。
他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掠起,掠过倒下的竹海,走向前方。
无生已不愿再看他们一眼,这些道貌岸然、风度翩翩的一方侠客。
他们的内心又有多么肮脏、不堪,也许江湖就是这么回事,对于他们有利就是正义,没有利就是邪恶。
他们杀人就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大义凛然,死了就是威武不屈、千古留名、名垂青史、浩然正气。
这也许就是叫江湖,他们口中的江湖。
其实江湖就是血路,血淋淋的路,是无数江湖无根浪子染成的血路。
。
竹林寂寂,落叶萧萧。
没有风,云雾已散,初阳现出,极为朦胧,极为凄迷。
走在小径上,抬头根本看不到羞涩、娇嫩的阳光,茂密的竹叶已完全掩盖着。
天地间这时显得极为安静、幽静。
这里岂非正是情侣相拥而笑、逐欢而愉的好地方,互诉自己深夜那寂寞、空虚的相思与苦恼。
落叶萧萧着地,显得说不出的无力,却有显得极为温柔、寂寞。
一夜寒意逝去,小径上枯叶已更多。
踩在上面,“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