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亦生性多疑,多疑的人向来浅眠,大概是怕有人梦中杀他。过去我连呼吸都怕打扰着他,但今夜被我此番折腾却没发火,反倒将我揽至怀中,后背紧贴着他温热胸膛,我身子僵着,怕他淫心又起遭致折磨,他却咬着我的耳朵,吐气如兰,情人间温存般低语道:“我答应的事,几时反悔过?以后自然会给。”

我不懂这话含义,难道还是不信任我吗?

我已服下昙逝,若不服从他号令必死,为何仍是怀疑?

但话已至此我若还不知好歹,恐怕他耐心告罄,再遭修理,我喏喏称是,不敢再动,一宿无话。

第三章 休沐

次日。

习惯使然,天不亮我便已清醒。

这五年来我夜夜难安,常在午夜惊醒,醒来时浑身定然被冷汗湿透,仇恨如烈焰般灼烧在胸口,折磨得我再难入眠。

索性蹑手蹑脚地拿起刀出门,可刚下床却被突如其来地捉住了左手腕。对上那双阴沉的眼我便本能地发慌,知道他浅眠,因此动静极轻,不想还是将他吵醒。

此时他狭长的凤眸里已满是不悦,语气却慵懒:“你手腕有伤,莫再折腾了。”

我便道:“少主说的是。可这江湖谁不知道属下是您的人,只怕出门在外丢了您的脸。”

他哂笑一声,像笑我的理由胡编乱造,却松开手,阖了双目没再理会。

我想他已是习惯,往日如论如何折腾,我总是准时醒来练刀。我已被他们父子压榨大部分时间,若不早起,何来时间精进武艺?

见他不愿理我,兀自闭目养神,似是毫不担心我手里的刀会突然取他性命。的确,我已被武林盟追杀,若连长生殿都呆不下去,这世间还有哪里能容我?这么想想忽然觉得嘲讽,当年我意气风发时,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收留我的是却是我的死对头长生殿。

少主赏的伤药虽好,我右腕却仍旧疼痛,只能先练左手刀。

入长生殿后每次任务并非过往切磋,而是厮杀,赢则生,败则死。若被砍去右臂时,左手不能立即出刀反击便只有死路一条,因此左手刀亦是必备。

我寻了僻静处,从天未亮直到晌午都在练刀。

教主给我三日休沐,教众可在期间离教探望父母,或夫妇团聚,我既无父母,也无妻子,但难得休沐,我不愿对着少主那阴晴不定的脸,于是吃过午膳后便与他请示离教走动。

他也懂得张弛有道,逼得太紧迟早发疯,但只允我两日,一刻都不许迟。

教主分明给我三日,到他手里又扣一日,我心里有怨,面上却感恩戴德地谢少主开恩。

次日我清早便离教下山,去了多处地方确认无人跟踪,辗转回到那片药林。

这药林仍是繁花茂盛,药香扑鼻,远远望去如粉白花海,美不胜收。

但沿某条清幽小径行至最深处,拐了约莫七八个弯,通往更为偏僻的角落里,却有座不起眼的小小院落,院外围有篱笆,原本养些鸡狗,但都已废弃,灰尘落满桌椅和铁笼,那木门已破旧得接近报废,未敢用力推,只稍稍一碰便听吱嘎声响,尘粉簌簌落下。

然而那摇摇欲坠的木桌下,却建有地下密室。

此地我从知晓教主的计划时便已着手准备,迄今为止,参与的人应当都已不存于世了。

我打开通往地下密室的门,将关押在内的人连拖带拽地从里面拎出。再看那阳光,唇角慢慢扬起,笑容再度出现在我的脸上,虽然身上的伤未好全,甚至右手也未敢动弹,我却觉得浑身上下每寸皮肤无比愉悦。

兜兜转转,遭受多番折磨,终于到手。

有了昙逝解药,待教主一死,便可号令长生殿其他教众,对我将是极大助力。也怪他老人家不得人心,长生殿教众十个有九个都背后抱怨他的残暴猜疑,只是这残卷令我投鼠忌器,未敢轻易打草惊蛇。

我着看陈圣手,遭受几日关押,密室虽有食物和水,也有床褥,但阴暗潮湿见不得光,看他面色青白的样,想是也不好过。妻子仍关在密室,毕竟我这人心慈手软,尤其是对着女人。

再看与他同关押的小儿子亦是精神萎靡,难得见着阳光反而有些不适应,眼角渗出泪水。享受自由的时间来之不易,我却残忍打断,开门见山道:“陈大夫,咱们好久不见。不知你可有想通?昙逝解药……”

我分明礼貌地问,可每次都被怒气冲冲地打断。

却见他恨恨地瞪着我怒道:“你这妖人心肠歹毒,拿了解药还不立即杀了老夫一家?!”

我奇道:“我歹毒?你为教主制毒的时候,怎没想过这毒会害人?莫非妻儿的命是命,魔教妖人的命便不是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