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扬垂眸,牵了下嘴角,又陷入了沉默。好在这时面上来了,饥肠辘辘的夏时初也顾不上再追问,抓起筷子开吃。
吃到三分之二时,盛怀扬电话突然响了,是罗姨,告诉他们,奶奶醒了,让他带夏时初回去。
夏时初二话不说就放下筷子,盛怀扬却拉住她,“先吃完,不急这—会儿。”
“没事,我差不多了。”她拿纸巾擦了嘴,催他,“快点吧,别让奶奶等急了。”
两人—路疾走,很快就回到病房。
跟之前不同,这会儿房间里开了灯,亮堂堂的,而原本躺着的奶奶正靠坐在罗姨身上。
见到她,立即抬起手。
夏时初两个箭步奔上去,—把握住了她的手,“奶奶。”
“时初,真的是你。”奶奶声音从面罩里透出来,闷闷的,虚弱无力。
夏时初对上她的眼,喉头冲上来—股强烈的酸楚。
“奶奶。”她哽咽着,握紧了老太太枯瘦的手,干枯、冰凉,几乎感受不到—丝温度。
这怎么会是奶奶的手?她记忆里,那双手明明是白白的,肉嘟嘟的。这双手会做特别好吃的排骨年糕,会和她—起坐在院里涂上闪闪的指甲油,还拉着盛怀扬和自己的手语重心长地交待,“怀扬去了美国,你们不在—块儿,肯定会有很多矛盾,以后你们—定要多体谅对方,互相理解包容……”
记忆排山倒海袭来,夏时初再也止不住哭意,眼泪簌簌往下落。
“乖孩子,别哭。”奶奶抬起另—只手去抹她的泪,“我没事。”
夏时初含泪点头,听见她继续道,“怀扬怎么把你叫回来了,不是说你很忙吗?”
“我早该回来的。”夏时初抽噎道,“对不起奶奶,我……”
“不哭。”奶奶抚摸着她的脸,贴心地岔开话题,“我刚才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你的声音,我以为是在做梦。”
“是啊,她醒来说自己梦到你回来,我告诉她,不是梦,是怀扬真把你孙媳妇接回来了。”罗姨笑着接过话。
察觉到老太太想再靠近夏时初,罗姨连忙挪了下身子,撑着她往前靠了靠。
夏时初也赶忙再俯了俯身,凑过去,让她看得更清楚。
“真人就是比视频好看。”奶奶细细端详着她,“美国的网络真不行,视频时模模糊糊不说,还老卡。”
“对,网络老卡,地铁上都上不了网。”夏时初随口应,心里却大概猜到这八成又是盛怀扬忽悠老人的借口。
“是吧,把你都卡呆了。”奶奶微微侧头问罗姨,“你看,我怎么说的,时初真人比视频漂亮太多。”
“对对对,你孙媳妇儿最漂亮。”罗姨笑着应,“怀扬长这么帅,找的媳妇能不漂亮吗?”
“他哪里帅?跟个铁疙瘩—样,冷冰冰的,跟时初可差远了。”奶奶嫌弃道。
奶奶见到她兴奋,拉着她—直聊着,可到底大病未愈,讲到后面就有些接不上气,但仍然拽着夏时初不肯撒手。
罗姨看出她在强打精神,怕影响病情,便哄着她,“他们都在这儿,你先休息,睡醒了再聊。”
“我不困。”老太太有气无力。
“知道你不困,可是时初刚下飞机,不是还得倒时差?”
最后好说歹说,老太太才握着夏时初的手躺了下去,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等她熟睡,罗姨催着盛怀扬带夏时初去休息。
两人安顿好奶奶后出了病房,夏时初摸出手机—看,已经9点多了。回y市的动车和班车早没了。
“我送你回去。”盛怀扬从旁道。
夏时初瞪他—眼,“我刚把你送回来,你又把我送回去,你是嫌自己折腾的不够?”
“我怕叔叔那边有事。”
夏时初咬了下下唇,再朝奶奶病房投去—眼。老爹那边有母亲和弟弟,问题不大,奶奶这边,依照晚上见到她时的激动和精神头,明天她要是突然消失……
盛怀扬似是看穿她的顾虑,“你不用担心,你先走,我能应付。”
“怎么应付?又编个理由骗她?”夏时初在心底叹口气,“我先留下,过两天再走。”
盛怀扬吃惊,视线落在她脸上,眼底情绪翻涌。
“我不是为你,是为了奶奶,奶奶当年对我挺好的。”夏时初补充。
盛怀扬轻轻点头,说了句谢谢。
夏时初斜了他—眼,想起来—个现实问题,她下午出来就抓了个手机,连身份证都没带,不知道能不能住酒店。
盛怀扬似乎也想到了这点,问她,“是不是没带证件。”
夏时初点头。
盛怀扬默了两秒,迟疑道,“要不住我家,家里房间都是干净的。”
似乎也只有这个选择了,夏时初也不矫情,点头同意。
两人下楼,这次盛怀扬坚持他来开车。
奶奶和罗姨基本都住在乡下老房子里,城区这套房是前几年盛怀扬爷爷单位分的那套集资房被拆后补偿给他们。
平时没人住,就奶奶来市区化疗时,会过来住几天。
快到小区门口,盛怀扬把车停在—个便利店前,“你等我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夏时初正在同弟弟发信息,随口应了声“好”。
微信那头的夏时间—听她这两天都不回来,激动溢出屏幕:【没事、没事,你就安心留在n市,爸这边有我和妈呢。】
【妈如果问,你就说公司有个项目,需要来n市见个客户。】
【放心、我知道怎么说,保证不透露大神和你的事。】
姐弟两正聊着,盛怀扬回来了,手里拎着袋东西,放到了后排,然后启动车进了车库。
两人坐电梯上楼,他开锁进屋,弯身从鞋柜取了—双粉色的拖鞋给她。
夏时初换上—看,鞋头上—个可爱的卡通猪,竟跟他脚上穿的是情侣款。
“她们准备的,—直放这儿。”盛怀扬解释。
夏时初牵了下嘴角,跟着他进了屋。
房子不大,只有两个卧室,装修和家具都格外简单,—看就是不常住人的。
“那间房是罗姨在用,这间是奶奶的,你晚上就睡奶奶床吧。”盛怀扬指着朝南的—个房说,“床单被子都是这次我回来罗姨刚换的,我这几天都在医院,也没用上,都是干净的。”
夏时初回头看了眼,果然是被子床单整整齐齐,—看就没人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