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眼睛闪起光来:“哪个?拿鞭子的?”
男童摇了摇头,满脸惶惶不安。
何大立时心生鄙夷。
要是拿鞭子那个给的,肯定值不少钱,另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千金手里头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掂了掂玉,正想揣起来改日换个酒钱,卢氏却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起身,再度扑将上来:“你还给我,这是给孩子的东西!”
何大适才听闻卢氏要与自己和离,已是心头火起,这下见卢氏又要来抢他手头的东西,便头也不回地用力推了一把。卢氏惨叫一声向后乱滚,“嘭”的一下,应是脑袋撞到堂柱,当场晕了过去。
“阿娘!”男童的眼泪迸了出来。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竟握起手来去捶何大,嘴里哭嚷道:“阿爹坏人!”
“小免崽找死!”
冷不丁挨了几拳,何大转身一把将儿子拎在手里,右手高高扬起,眼见便要落在男童脸上,忽觉有疾风刮过耳畔,右手一阵剧痛,腕子像折了般齐根而断。
断掌与血同时落地,何大也倒了下去,蛆一般疼到抽搐,偏生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在地上蹭得窸窸窣窣的,愈发痛得阵阵痉挛。
一个晕倒,一个无声,加上个吓得差点闭了气的小孩儿,这后堂一时陷入诡异的静寂。
便在这静中,窝角廊下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不仅裹着披风,还戴着兜帽,似是极怕冷,又似是夜行中的旅人。
那人缓步走到男童跟前蹲了下来:“怕吗?”
声音含笑,似是安抚。
男童眼里带着一泡泪,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那人弯了弯唇,自袖中转出把匕首,除了鞘后,再将刀柄递于男童眼前,温声道:“杀了他。”
男童直愣愣地看着他,好像吓呆了。
那人似恍然未觉,仍是笑:“你不杀他,日后死的,可能就是你了。”
男童没有说话,像是吓得声音窒息住,堂中只听到他不安地抠衣裳的声音。
“怎么,下不去手?怕什么?怕良心难安?怕被你娘亲责骂?怕他死后化作厉鬼入梦夜夜扰你不得好睡?”那人说着这些令人胆气生寒的话,声音却春风拂槛般,盈溢着温柔。
男童将手背到身后,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带着哭腔呜咽道:“我怕……”
“下手就是,说不定……他不是你亲爹呢?”那人弯了弯唇,站起身来,半圈住男童,将匕首塞到他手中:“来,我教你。”
何大已被那青衣人踩住,压根动弹不得。
那人带着男童到了近前,抬起那刀尖划到何大满是冷汗的颈间:“这里……”又向下,游移到左边肘间:“或是这里,都可以。”
他的声音极轻极慢,如清渠缓流,教人不自觉地想要听从。
可他的手,玉骨般冰凉。
被这凉意激到,男童抽泣起来,身子连连后仰:“我不敢,我怕……”
胡乱挣扎间,他的手碰到身后人的兜帽。
兜帽被撞落,一张清风玉雪般的脸露了出来。
捉住不停想退的男童的手,他循循善诱:“别怕,我也杀过。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活着么?鬼不可怕,人才可怕。”
踩住何大的吴启心中一凛,脑皮子都紧了紧。
他,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主子是说,他也杀过……
那他嘴里的,是老伯爷?还是?
像是耳边炸了个哑雷,吴启无声地吞了啖口水,竭力镇定。
他不是席爷,不该问的,绝不瞎问。
还是……改天问问那个姓澹台的?
这头吴启思来乱想,那厢,裴和渊温柔有力地握住男童的手,蛊惑般低哄道:“你不杀他,他日后还是要卖了你和你阿娘。只有杀了他,才能彻底摆脱他。”
“杀了他,你和你阿娘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杀了他,你和你阿娘就安全了……”
“杀了他。”
昏暗的壁影之上,瘦弱的小臂被另只手捉着,慢慢地越抬越高,等到肘节都往后弯时,猛地向下一刺——
作者有话要说:三狼真的……不是个好招惹的,我们瑶妹这会儿滤镜十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