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抵达医院时是上午九点,冯月宴母亲住的这一层颇为安静,可能病人都是类似的晚期,走廊里有家属步履匆匆,神色不论多难看,也没有大吵大闹的。来之前她给家里打过电话,外公告诉她,既然是胃癌晚期,能入口的食物已经不多,且要遵从医嘱,就不要贸然乱带食物了。鲜花也要挑选没香味不扰人的,否则会令病人感到不适。
温南栀在门外敲了三声,门打开时,她险些认不出眼前的女人。
其实她上周才见过冯月宴。只是那时她虽然瘦了许多,大概因为来社里上班,妆容衣着仍然是一丝不苟的,人看起来也还精神抖擞。大概今天是休息日的缘故,她没化妆,也不知什么时候把一头卷发剪短了,咖啡色的短发有些蓬乱,发梢的弧度显得下巴更尖,脸上没有任何妆容遮盖,显出一种颓然的老态来。
“主编。”温南栀朝她微微颔首,“我来看看您和阿姨。”
冯月宴看到她手里拎的饭盒,唇角绽笑,那笑容如浮光掠影,一眨眼便不见了:“我妈现在也吃不下什么了。”
“我知道的。这个红枣乌鸡汤是带给主编喝的。这束花没香味,送给阿姨。”她朝病床望去,“阿姨您好。”
“你好。”病床上的女人神情很和蔼。她戴着一顶白色毛线帽,肤色蜡黄,瘦得惊人,眼睛却熠熠闪着光,如同即将燃烧殆尽的火焰,最后那一抹光焰总是最灼人的:“宴儿,喊人家过来坐坐啊。别那么没礼貌。”
冯月宴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口吻不佳,但即便意识到了,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纠正,只是朝温南栀笑了一下,指了指床脚的椅子:“快坐吧。”
温南栀将鸡汤放在桌上,她见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粉色玫瑰,看起来有点蔫儿了,就走过去取来,一边将新花换上,一边说:“鸡汤不是从外面买的,是我熬的。主编多少喝一点儿,不然你的身体也要垮了。”
冯月宴的母亲这时说:“除了芍药那姑娘,没谁想着来了这儿,还要给你带吃的。难得这孩子的一份心意,你快趁热吃点吧。”
冯月宴揉了揉眉心:“我先去洗个脸。”她见温南栀手上动作利索地插花,知道她来这一趟出自真心,不为敷衍,又见母亲这会儿精神状态尚可,交待一句就匆匆去了病房里的小卫生间。
冯月宴的母亲说:“你认识芍药吗?看我,都还没问你叫什么,宴儿也粗心,都不帮我介绍一下。”
“阿姨好,我叫温南栀,南方的南,栀子花的栀。”温南栀将花瓶重新放回去,朝对方微微一笑,“我认识芍药,她人很好,她和主编是好朋友,她们俩平时都很照顾我的。”
“你和芍药一样,都长得俊。”冯月宴的母亲说,“我还一直担心月宴这孩子平时在单位人缘不好。现在看来,她还是有几个好朋友的。”
温南栀知道这位母亲时日无多,心里唯一挂念放不下的,就是冯月宴了。她笑吟吟地说:“冯主编在我们那儿可受欢迎了。她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也强,平时对我们
这些新人也很关照,大家都特别喜欢她。”说着,她皱皱鼻子,“当然了,肯定也有一小撮人不那么喜欢她的,那是因为见主编太优秀了,嫉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