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瑛朝他走近一步,“老祖宗知道陛下今日为何在金台对群臣施以雷霆之威吗?”
何怡贤没有出声。
邓瑛低头道:“在那些文官眼中,对一个人德行的敬重,越过了对尊卑的大敬。老祖宗,这世上是黑白可以暂时不分,是非可以暂时颠倒,我可以担我没有犯过的罪行,但人心之向并不会偏。”
“呵,邓瑛,你能活着走到,你所谓人心的那一方吗?”
邓瑛摇了摇头,“何掌印,你杀害我视为生父的恩师,而我今日却不得不救你,我这个人,早已罪孽满身,怎么死都不为过,但就像桐嘉书院周先生死前所言——望吾血肉落地,为后世人铺良道,望吾骨成树,为后继者撑庇冠,即便我沦为一滩腐泥,我亦不会背叛我的先辈。”
何怡贤唇齿龃龉,拍案而起,连声问道:“先辈?你以为你还能做回当年的少年进士吗?你当真觉得,主子会缺你这个奴婢伺候,当真以为,内廷不会就此弃了你吗?”
“时至今日……”
邓瑛平视何怡贤,“内廷要不要弃我,要看我愿不愿,弃掉我自己。”
他说完转身撩起暖帘,门外候着的众人皆站起了身。
“督主要走了吗?”
“嗯。”
“恭送……”
邓瑛出声打断他们,“以后不要对我行拜礼。”
“督主,我们这是……”
邓瑛朝前走了几步,回头望着众人道:“大家净身入宫,各有各的想法和难处,但不论清苦还是富贵,都要自认为人。我在东厂厂督一任上,并没有对大家施以人情,此时也不敢有多求,唯望诸位行事从心,邓瑛拜谢。”
他说完,拱手要拜,却被一个力道一下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