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着眼睛的卫燃再次郑重鞠了一躬,抱着装有白瓷骨灰罐的背包走进了车站,找了个偏僻的位置默默的坐下,耐心的等待着直达诚都的一辆k字头列车。
这列全程将近30各小时的列车绝对不是最快的,更不是最舒服的,但却像那位司机师傅说的类似,至少它不走回头路。
时值半夜,过境的列车准时的停靠在了站台,卫燃循着车票上的信息走进软卧车厢。
随着列车再次缓缓加速,卫燃这才把手中的背包放在铺位的角落,随后从兜里掏出一瓶上车前买到的白酒和两个一次性杯子,将其倒满之后,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静静的诉说着当时没来得及和李鹤仙说完的那些后世的变化。
漫长的29小时30分钟在卫燃的自说自话中悄然流逝,当列车停靠在终点站的时候,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回家了”
已经有些微醺的卫燃小心翼翼的抱起装在包里的白瓷骨灰罐,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李班长,我就把你送到当年出川的起点,把你暂时放在那儿。然后我去找随安的儿子,到时候我问问他的意思,他要是想把你请回你们字贡,到时候我可就不拦着了。”
完全忽略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卫燃不急不缓的走出车站,在手机导航的帮助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五公里外的少城公园,顺便也观察着这个他从来都没来过的城市,闻着偶尔飘过鼻尖的辛辣香气,听着那些略有些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方言。
穿过一条条街道,走过一个个路口,当天边的太阳已经冒出大半个身子的时候,卫燃也终于看到了那座矗立在路口的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
略作犹豫,他走进公园和早起锻炼的老人一路打听,最终在公园的角落找到了一颗挺拔的桂花树。
轻轻将抱了一路的白瓷骨灰罐放在树下,卫燃的手中出现了一把修长的毛瑟刺刀。
借着这把刺刀在树下挖出个浅坑,将白瓷骨灰罐连同这一路拍下的胶卷轻轻放进去盖上了潮湿的泥土,随后又拿出了那个大红色的食盒。
随着盖子被打开,那白瓷大碗也蒸腾出了一股水蒸气和淡淡的桂花香气。
恍惚间,卫燃仿佛在那蒸腾的水雾中看到了一个身穿军装,腰间挂着20响大肚匣子,背上还背着一把大片刀和崭新斗笠的年轻战士。
这名看不清面容的战士在众多同样打扮的士兵起哄中,老老实实的站的笔直,任由一个穿着国服旗袍,却同样看不清面容的短发女人,用汤匙将一枚枚绵糯的汤圆送进嘴里,将一勺勺撒着桂花的澄澈汤水送进嘴里。
最后,这年轻的战士干脆接过那白瓷大碗,在众多战友的哄笑中,将里面的汤水仰头喝的一干二净。最后又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鼓起勇气抱住了那个瘦弱的旗袍女人。
渐渐的,那碗逐渐变凉的汤圆飘散的水雾越来越淡,那位年轻战士的面容也越发清晰。
直到最后,当卫燃看清那确实就是李鹤仙的时候,对方一手牵着满脸幸福之色的周小姐,在站直身体的同时,缓缓朝卫燃举起了右手,同时那张带着一丝丝书生气的脸上,也勾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几乎下意识的,卫燃同样站直身体,将右手举到了眉峰的高度。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微凉的寒风便刮走了仅剩的那点儿水雾,那两个朦胧的人影也瞬间消散。
等泪流满面的卫燃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脚下的食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幻觉吗”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发觉左手虎口处的纹身传来了一闪而逝却又无法忽略的滚烫。
强忍着立刻拿出来看看的冲动。他最后看了眼桂花树下被仔细掩埋的地面,漫步走出公园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
当他一番细致的检查,确定房间安全之后,这才召唤出了那支已经套上金属皮的诡异本子,而后者则自动被翻到了第八页的背面。
仅仅只是一眼,卫燃便注意到,在那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原本那句“周家小姐亲手煮的汤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我用二两烟丝换的”这么几个小字。
伸手将红色漩涡里的东西拎出来,这次依旧是之前的食盒,但重量却大的吓人。轻轻掀开第一层的盖子,让卫燃万分惊讶的是,这里面竟然满满当当的摆着一颗颗9毫米手枪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