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琯已经被他玩傻了,蔺怀生乐不可支。
“骗你的,表哥,一杯白水罢了。”
李琯躺在原地,似哭似笑。他的爱情让他满盘皆输,他要承认他所有的错误,而他却还在爱着蔺怀生。
“我不是你表哥。”
怨憎赌气的话,但却是真的。
“我不是。”
“那枚玉佩……”李琯却见蔺怀生腰间空空如也。
蔺怀生对他说:“禁军认物不认人,倒是好使唤得很,否则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会没有一个人破门救人?”
李琯惨笑着闭了眼。
“你不是我表哥,那你是谁。”
蔺怀生探究地审视李琯。
李琯说。
“一个野种而已。”
“二十年前,蔺誉接受招安,来京城册封为王,他的部下霍无心与他一拍两散。朝廷的宫宴上,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一个郁气满满的武将,酒意之下,阴差阳错滚到了一起。不久之后,云妃怀孕了。”
“云妃战战兢兢地瞒着这个秘密,哪怕后来她在宫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可她依然拼命压着自己的孩子,不肯他出一点风头。那孩子就一直以为自己是兄弟间的傻子,乐呵呵地让人欺负,只有和别人家的表姐妹一块玩时,他才觉得有一点快乐。”
“他年岁渐长,露出更多和皇帝不相似的容貌,多可笑,宫里没有任何人起疑,只是他总去玩的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打趣过一句,像他从前的一位朋友。”
“只这一句话,却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李琯的表情逐渐狰狞,“远在西南的霍无心写了一封信寄来皇宫,逼问云贵妃那个孩子的真实身份。他打着拥护自己儿子做皇帝、而他握权的好梦呢。”
“信如潮水,霍无心急切不已,马脚频露,从来没想过皇宫里那对母子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一天,西靖王妃来云贵妃宫中小坐闲聊,还送了云贵妃礼物,她走不久后,皇帝的銮驾到来。”
李琯露出一丝美妙的怀想。
“蔺其姝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永远不可能翻出那封六年前已成灰烬的信纸。可那信上的内容,时至今日还一一浮现在我脑中。”
“‘你在犹豫什么,事情败露焉能有命?为何不先下手为强。’我捧着礼物往外追,主动撞上皇帝人马,我摔得头破血流,然后告诉皇帝,王妃的东西落了没拿。”
李琯笑开,他被自己的血呛到,可他依然不管不顾地笑。
“多么拙劣的谎话,但皇帝信了,查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西靖王府。”
“从那以后,我便一直在想,皇权富贵真是好东西啊……”
蔺怀生抽出李琯心肺的刀,但他自己竟然也开始嘴角流血。
“你在水里……”
李琯不可置信,蔺怀生却拍开了他想来抚摸的手。
“咳咳,表哥骗了我千百次,什么都骗,我骗你一两次,不算过分吧?”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回摆满香炉的桌旁。蔺怀生把一个个香炉推倒,香块四处滚落,其间一点未灭的星火,遇上可以吞吃的绸缎锦子,便逐渐燃烧。
做完这一切,蔺怀生回到李琯身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你我今日总归要死,但阵仗大些更好。”
“姐姐死时也有一场火,但她冰清玉洁不怕火淬,但你我不配。我们都是恶人,死后还是不要留全尸了。”
注定要死,李琯也疯魔,他声如残烛,嗬嗬地笑问。
“生生……这算殉情么?”
“不是。”
火光之中,蔺怀生的眼睛却冷漠非常。
“我只是不想把命留给别人。他们通通不配如愿。”
这是笑他痴心,李琯闭上眼。
但他拥有了死后的蔺怀生,总归胜了一点。
……
便这样吧。
……
秋水寒蝉,白雾青烟。佛寺于清晨鸣钟,山间回响,鸟兽皆闻。
慈悲眼下,蔺怀生静静坐着。他一身朴素僧衣,长发尽散,有人为他梳头。正是师岫。
“蔺怀生已死。天地之大,四海可游,为何要选这一步?”
蔺怀生闭目。
“我意已决。”
“你若不愿帮忙,烦请移步。”
很轻的,师岫似乎为他叹了一声。
“宫殿大火一日,李琯身死,皇帝病重昏迷,朝野动荡。晏鄢疯了,无知所踪。而江社雁查清真相后,与闻人樾力排众议,洗刷昔日王府冤屈。如今王府焕然一新,只待旧人。”
蔺怀生道:“大师劝了我好几日,婆婆妈妈,实在不像方外之人。”
师岫照旧被他伶牙俐齿挤兑,倒也不怒,淡笑道。
“是。”
“我修禅心,但多年参悟不透。”
蔺怀生讽道。
“菩萨借你皮相,但你不过是个藏污纳垢的大俗人。”
“破酒戒,还破杀戒。”
师岫怕蔺怀生后悔,纵一片好心,但蔺怀生曲解来反问。
“你日日为皇帝讲经,伺机向他下毒,如今皇帝重病卧榻,但有太医在,到底苟延残喘。功败垂成,你不后悔?”
“李琯为权,你又为了什么和他同流合污?”
剪子剪下一缕青丝。
师岫笑叹:“三千烦恼丝,你都要剪去了,却怎么还满心烦扰?”
言毕,师岫口吻中流露一丝揶揄:“猜不到么?生生分明猜对过。”
但他也不要蔺怀生绞尽脑汁。
“我与李琯,同父异母。”
“父亲拥兵自重,但终是痴心妄想。危难之际,父亲旧部送我逃了出来,入寺避祸。兜兜转转,我与李琯相认。蔺其姝比你年长许多,她素有判断,也知道霍家本有一个儿子,所以她猜到了我的存在。”
“我真想杀了你。”
师岫的手指轻轻搭在蔺怀生嘴边。
“佛祖座下,切莫妄言。”
“师岫,纵佛祖座下,你与我又有谁真的虔心。”
长发寸寸短,情丝寸寸长。师岫未应。戒律清规,他一一破尽,但不必言尽。
良久。
“我回白鹿寺后将自请受罚,佛棍铁心,生生,你今生应不会再见到我。”
僧袍拂过蔺怀生脸颊,师岫从蔺怀生手中摘下那串他给的佛珠。
“你要有自己的佛珠了,此后余生,我不能再帮你了。”
师岫已为蔺怀生亲持了受戒,他捻着佛珠出门去。
蔺怀生转身问他。
“师岫,你如何会知道我生辰?”
“闻人樾曾向我问过姻缘,想求和你此生圆满。”
“而当年西靖王与霍无心曾有过一段玩笑话,若蔺家再多一位娇娇,年岁相仿,何不结为姻亲。后来你出生那年,父亲和我提过只言片语。”
只闻其声,师岫的身影却不再见了。
山色渐明又渐昏,蔺怀生静坐念经。
小沙弥依旧,但茉莉却早谢无踪迹。小沙弥跑进来,对蔺怀生贴耳传话。
“山寺阶下,闻人宰辅站了许久。”
“也是奇怪,僧人请他入内,他却说不敢,只请人往里头传一句话。”
“生生,阁楼我毁了,王府也还你,你何时愿意回来?”
几个月后,市井俱传,宰辅劳累病逝。而京郊寺外,却多了一个日夜伫在门外的虔徒。
他叩问佛门。
那扇门从未对他开过。
【任务2:拒不成婚(已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希望大家喜欢“出嫁”这个小故事。
前期副本都没有玩家,都是切丝老攻,你们知道就好啦,生生之后也会知道的。
下个副本,在极其落后的山村,人们的信仰虔诚又疯狂。而所爱倘若是菩萨,菩萨普度众生,菩萨谁也不爱。下个故事见,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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