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权夺利时,不容许有墙头草。户部尚书等要紧高官,在第一时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章太后,而没有跟章首辅走。一方面,章太后毕竟是正统,再骂她牝鸡司晨,她也是国朝当之无愧的主母;另一方面,于高官显爵们而言,圣明的君主固然会逼的他们收敛,不似如今的畅快。然,长治久安的天下,更是他们的渴求。
谁都读过孟子,谁都知道“五亩之宅树之以桑”的含义。剥削太过,早晚致使群雄逐鹿,到那时凭你甚前朝的尚书还是阁臣,皆逃不过颠沛流离。长治久安,是皇家的梦想,何尝又不是得势朝臣的梦想?
事实上不止徐立本,哪怕站到了章首辅那头的,对他行刺杀这等小人手段亦颇有不满,只不好说出来。
至于汤宏等人,杨景澄的“失踪”,是华阳亡故后的又一次的迎头痛击!能在朝堂位列高官的,哪个不是六七十岁的年纪?如此接二连三的打击,他们年轻时都未必受的住,何况年岁已高。汤宏接到信的时候,从内阁一路哭,一路往回走。刚进家门便昏死过去,至今不省人事。安永郡王直接告假,闭门不出。
朝廷内外,人心散乱,权力竟出现了好几处真空。
坐在自家书房内的章首辅不疾不徐提笔画着京中关系网,他自是知道自己走在钢丝上,稍不留神,即万劫不复。然,权力争夺,少不得带点赌。从去岁开始,他便在赌。一边赌,一边挖坑布局。他聪慧的胞妹,到底是个女人,不懂章家走到今日,早容不得个有主意的帝王。
他倒是能平稳过度,安享晚年。可放杨景澄上位,待他百年后,杨景澄必对整个章氏赶尽杀绝。他是章家族长,章太后不是,因此他们二人的诉求,从一开始,便有本质的不同。杨景澄从来只是一颗棋子,一颗他用来迷惑章太后与永和帝的棋子。
不然,杨景澄一个远房侄子,如何就让永和帝认定他能做嗣子?章首辅冷笑,谁家宗法过继,会舍近求远?
章首辅手里把玩着上等翡翠雕刻而成的笔杆,仙风道骨的脸上始终含着若有若无的笑。福儿,你若知道,你那不争气的儿子能想起让杨景澄做太子,皆是我的人在暗中引导,还会如此轻易的入瓮么?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章首辅可不敢在如此要紧的问题上,与自己的胞妹打赌。那是个极敏锐的女人,此事上她未必抢的过主动权,但毁掉他的计划,轻而易举。
“唉……”章首辅轻轻叹了声,可惜他长女没有胞妹的手段,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否则他也不至于非得跟胞妹闹到这般田地,以至于麾下人心浮动,给他添了无数的麻烦。
不过,浮动有浮动的好。到了他们的份位,不择手段已融入骨髓,总有人不在乎道义,总有人迫切想踩着旁人的尸体往上爬。
章首辅呵呵笑了两声,从书桌旁翻出了一本崭新的名册。心生颓丧的,皆清出门户,亦是佳话。
瑞安公府。
颜舜华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冷静的指挥着黄莺等丫头:“金银细软带一些,项圈占地方,不要了。布料也不必,过日子紧要的是钱!挑金子拿!”
“包袱不能太大,也犯不着慌乱。世子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颜舜华安抚着众人,“便是果真有事,我虽女流,亦肯定能养的活你们,一个都不许哭!都给我攒着,待世子归来之日,我许你们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