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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经业欲言又止,好半日,终是开口道:“我听闻户部徐尚书,预备与朱尚书家联姻。”

章首辅接道:“朱尚书,已经投向了华阳。”

吴经业点了点头:“您都知道了。”

章首辅呵呵一笑,依旧没有多话。挥手打发了吴经业,他继续背着手,在庭院里悠闲的散着步。华阳比想象中的更稳打稳扎,略微收起了锋芒的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着文臣们心中期盼的太子的模样。他在疯狂的扩张着自己的权力,不独帝党的官僚,连原先后党中人,也有渐渐倒戈的。

工部尚书徐立本,就是例子。然而,世间有句俗话就叫“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如若永和帝已至弥留,华阳郡公所作所为并无不可。但,永和帝而今,尚在春秋鼎盛。没有九边武将支持,难以篡权夺位的章家,那御座上的帝王尚且无法容忍,何况振臂一呼,便可引得九边响应的华阳郡公?

章首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华阳,你真当你与各路朝臣的暗通款曲,无人知晓么?

章首辅不愧是与永和帝相伴了几十年的老臣,对永和帝的想法,可谓了若指掌。徐立本与朱明德两家的联姻,哪怕搁在去岁,都能让永和帝乐上好几日的。然,眼睁睁看着华阳郡公的党羽日益壮大的今日,永和帝只觉得举世皆敌!

他没有反省为何朝臣一个个离心离德,而是把满腹怨恨都记到了胆敢窃取他权力的华阳身上。在知晓朱明德与英国公皆倒向华阳的瞬间,他心中的杀意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冲击着他的理智,甚江山社稷、家族传承,皆在这熊熊怒火中烧成了灰烬。之所以还未下手,只是不想让章家与长乐渔翁得利而已!

蔡仪被俘的折子摆在昭仁殿的案头,折子旁边放着的是另一封形制不同的密折。密折奏报——蔡仪的长随逃向了宁江府,疑似向杨景澄求救。

永和帝的手指摩挲着锦衣卫递上的密折,心里不住的猜度着,杨景澄会去么?去了,能救回蔡仪么?

即将被逼到绝境的永和帝,迫切的期盼着有人能节制华阳。眼下,除却在朝代交迭时至关重要的掌兵将领,能最小代价撬动华阳根基的正是杨景澄!永和帝清晰的知道,朝臣没那么好骗,华阳此刻的太子风范,皆是伪装。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十六岁便敢虐杀囚犯的暴徒!

华阳的赫赫威势,不过是杨景澄被逼出了京城,退去了朝臣的视线之外。一旦杨景澄能够重新展露头角,那些原本心急火燎、想谋从龙之功的小人们,会立刻放缓计划。

华阳越是急切,永和帝越要拖住他的步伐。此时此刻,永和帝真是恨极了去岁放权给了华阳的自己!死了区区一个吴子英与张继臣而已,当时的他为什么会觉得章首辅才是威胁!?

硬壳纸制成的奏折在永和帝手里捏成了团,随侍在旁的梁安等太监看的心惊胆战。近来永和帝的脾气越发暴躁,乾清宫已经被活活打死了五六个太监。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命丧黄泉的是不是自己。

身为华阳郡公眼线的陈方珠更是紧绷,如今,每一次当差轮值,于他而言皆是难以忍受的刑罚。他觉得自己正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生不如死!压力大到了他已经无法承受的地步。哪怕他是华阳郡公的人,现也只盼着赶紧尘埃落定,无论谁生谁死,总归,别让他再受煎熬便好。

慈宁宫内,章太后挥退前来密奏的心腹,开始了沉思。斗争数年,她早养成了谋定而后动的习惯。只因她见过太多冲动之下,粉身碎骨的故事。越是关键时刻,越得沉得住气。因为,绝大多数时候,活到最后的,自然而然便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