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赶上了这样一个帝王!”杨景澄的心里带上了悲愤。他与华阳皆看清了永和帝的阴暗,但谁也没有说破。因此,华阳让他去联络章家,他便去了。因为这是兄弟二人唯一能够想到,不必自相残杀的方法。
但,兄弟二人同样没想到,章太后根本不按理出牌!若说生死间有大恐怖,杨景澄因死过一回而通透,那四十年来行走于狂风暴雨中的章太后,又岂是被动挨打的性子?她比华阳更主动、更激进!
华阳想借章家的手,让永和帝疑心杨景澄来破局。那章太后便将计就计,索性砸实了此事。因为章太后认为,当太子的不必一定是长乐,可华阳必须死!
用力拉扯着杨景澄的人,从永和帝与华阳,换成了章太后与华阳。此情此景,怎能让杨景澄不生出天命之子的念头?是啊,从未听说过人能死而复生;也从未想过,分明只想逃脱一死,可死亡却孜孜不倦的笼罩着他。
又一杯酒落进了肚里,纷乱的心思渐渐变得清明。
他是宗室瑞安公府的世子,他原该安享荣华、妻妾成群。他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两世为人亦不曾欺压百姓残害忠良。那么,老天偏让他命途多舛,意欲为何?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杨景澄微闭双眼,心里默默的念出了这句耳熟能详的圣人言。他暂没有一丝一毫的背叛华阳郡公的想法,可名为野心的种子却已然疯狂增长。他想,他明白章太后的目的了。
华阳郡公让他去接触章家,是阳谋。因为对于宦海沉浮几代人的章家而言,多方下注已是本能。长乐不堪大用,他们一定迫切的想要多一份筹码。自己,便是那份筹码。
章太后的亲近,同样是阳谋。永和帝虽不再年轻,可距离驾崩还很远。与华阳的矛盾在往后的日子里,只会越来越尖锐。在这天雷地火的斗争中,
惶恐的自己会疯狂的期盼一个依靠,因为人有求生的本能。于是章太后展开了她强大而有力的羽翼,将自己护在了怀里。
很温暖,也很安心。杨景澄不得不承认,自打重生以来,他没有哪个时刻,有眼下这般的安宁。旁边坐着太后的前心腹,哪怕永和帝忽然左性,想对他痛下杀手,也不可能得逞;对面坐着的是表哥楼英,他那任性的妹子给他带来了两辈子的麻烦,可现在仗着太后的自己,能一言决其生死,哪怕章夫人想护,都护不住。
因此,杨景澄也是在这个时候,品尝到了饮鸩止渴的滋味。
一杯毒酒,不喝是死,喝了或许尚有一线生机。毕竟,他真的不愿成为永和帝手中的刀,与华阳为敌。
但毒酒又怎可能没有副作用呢?杨景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没了再喝的兴致。他已经是国公世子了,依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因此他总是忍不住的回响那天傍晚洒落进屋内的刺目的光,与章太后巍峨的背影,以及那句掷地有声的承诺。
“本宫送你,直上青云!”